第五百三十九章 绝望

炽天的火焰，仿佛覆盖苍穹的天带。

这熟悉的模样，已经可以让她们回忆起曾经的恐怖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奇异特异点之中，已经有许久未曾看到这副光景了。

这烧却人理的真凶，这炽天光轮。

“盖提亚——”咕哒子压低着声音，看着那副怪异的模样。

“终于还是面对它了。”

这熟悉的场景，这久违的场面，让咕哒子不禁回忆起进入特异点前的时候。

彼时彼刻，就如此时此刻。

直面盖提亚的她与玛修，终究再度站在了对立面。

咕哒子身旁。

玛修动了动，撑持着力气，依靠着圆桌站起，站在她的身旁。

她并未多说什么，但她这份行动却已经是给咕哒子最好的坚持了。

映照着光轮闪耀，高大身形血色覆盖，它的眼中是生命的聚集，它所映着的是万物的灭绝，亦是万物的新生。

“终焉已然降临。”

“人类啊。”

“仅限此刻。”

“乞求救助吧！吐露怯声吧！”

“是时候溺死在苦闷之海中了！”

“这便是，于汝等而言的唯一救赎。”

那幅仿佛将自身恐怖，映照在星球之上的存在，大笑着，狂放着，鄙夷着人类。

咕哒子抬起了双眼。

“人类的终结，不会是这里，不会是现在。”

“魔神王，人类诞生的恶兽。”

“人类的未来不会结束于我，更不会终结于你。”

咕哒子抬起手，手臂上魔术纹路闪亮。

“我们，会在这里将你阻止！”

眼见咕哒子的作为，玛修大惊，她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前辈！不行，你的魔力已经完全耗尽了，如果再强撑下去，你的身体。”

咕哒子摇了摇头，阻止了玛修的动作。

“我知道。”她冷静的说着。

“这么下去，我的身体会崩溃。”

玛修紧紧握着她的手，正要说话，但咕哒子阻止了她。

她缓缓道。

“即便如此，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玛修无言。

然，盖提亚却身周气势一敛。

“汝，不惧死亡吗？”

咕哒子笑了笑。

“怎么可能不怕，实话说，无论是痛苦还是死亡，我都很害怕。毕竟说到底我终究也是人类。”

“但是，比起对死亡的恐惧，我更想活下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面对你，只有拼上一切，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再这之前——我什么都不会怕。”

“汝……”

盖提亚怔然的看着她半晌，忽然它声音有所变化。

好似了然，更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盖提亚大声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跨越了七个特异点，直面七死并依然站在吾的对面。”

“这并非大义，这更非天理。这只不过是一介人类，为了存活而做出的努力。”

“人类最后的御主，难怪会是，果然会是你。”

“会被她们选中，会被她们看中。”

“你这家伙就是——人类啊！一个普通人，名为人类的存在！”

当那仿若震天笑声停止的下一刻。

盖提亚的声音透露出绝对的无情。

“这就是吾想毁灭的存在！”

盖提亚的身体有着强烈甚至到将近实质化的魔力闪耀，它凌空而起，魔力无尽的宣泄着。

“到了此刻。”

“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随着它声音的传出，天际上的光轮火焰凝聚成了将近透明般的色彩。

“汝等旅程的终结，人类史的终焉，重新筑造这颗星辰的吾之伟业完成的瞬间！”

宣泄散发的魔力，仅仅是些许流露，便形成狂风把这周遭席卷。

吹拂的狂风，让咕哒子难以看清前方。

但她心知对方将要做什么，她只是将手挡在面前，一步不退。

眼看着她的倔强，玛修深吸口气。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说什么了。

咕哒子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害怕任何东西了。

为了存活，她们必须跨过眼前恶兽。

即使付出一切也好。

玛修收拢神色，她竭力的举起盾，走到了咕哒子的前方，将手中盾牌重重击打在地面。

她的身躯挡在了咕哒子的面前。

“玛修……”咕哒子惊讶。

玛修低喃着声音。

“从一开始就说过了。”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

“所以，就让我成为你的盾吧！前辈。”

已经不能再从咕哒子身上吸取魔力，那么她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

将灵核也一起燃烧，化作守护。

少女从出生开始就待在迦勒底，她没见过外界，一切都是从书本知识上得来的。

她知道外面有碧蓝的大海，有鲜艳的花朵，有明媚的光芒，有寒冷的雪地。

被禁锢在狭小之中的她，从未奢望过这美好。

可是，在意外的旅途中，她与她，一起踏过了世界各地。

她们走过奥尔良百年历史。

见证过罗马的繁华。

在大海上如海盗般潇洒。

游历在伦敦的雾中。

经历北美的喧嚣。

也曾在沙漠中与行者同行，将迷茫的神灵从过去唤醒。

也曾与乌鲁克的贤王同守，从起源的母亲手中守护大地。

一起走到现在。

一起到达如今。

在这无尽的旅程中，少女不在迷茫，亦不需要憧憬，她所剩下的，只有自己最初亦是最后想要完成的信念。

从头到尾都从未忘却的誓言。

将身后的那个人，守护住。

玛修睁开眼，眼中是无比的坚定，她的心不会有半分的动摇。

她的盾自然如此。

她的口中叙述中解放的咒文。

“这是——”

“能治愈一切伤痕与怨恨的我等故乡。”

“显现吧！”

前方，炽天的火焰已经全部凝聚在了一起，燃尽一切的炽烈，就这么汹涌爆发了出来，盖提亚大声着。

“第三宝具，展开——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

“来吧，如草芥般燃烧殆尽吧！”

仿佛与其同刻，玛修的声音一同响起。

光之壁耸立，横亘阻挡一切，将一切的火焰都拦住光壁之外。

她的盾即她坚定的内心，光壁覆盖的一切都将被小茄子坚定的内心所守护。

“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在这光之壁上，能够将万象生命都化作灰烬的火焰，皆尽阻挡在外。

光之壁中被守护的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咕哒子伸手探向前方背影。

能够守护一切的光之壁，能够阻挡一切的心之城墙。

但是。

她却。

少女却，将自己置于城外了啊。

“玛修！！！”

火焰停息了，光轮消失，空无的大地上，只留下了这面圆盾。

持盾的少女身形早已消失。

盖提亚看着这方圆桌，轻叹着“能够阻挡一切伤痕的心之墙，只要少女的心不被动摇。”

“她所守护的一切，都将不会消散。”

“但是。”

“这能将世间一切都瞬间化为灰烬的火焰，却是她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炙热。”

“你们。”

“——到此为止了。”

“玛修……”咕哒子咬着唇，看着前方盾牌怔愣出神，牙齿咬破嘴皮而溢出的丝丝血迹亦被其忽视。

最后的守护，一直陪伴自己的人，也离去了。

她现在——还能留下什么？

“何须悲伤？何须哀叹？”

盖提亚缓步走来。

“吾的伟业将就此成就，汝等应该为此喝彩，汝等应该为此赞颂。”

“星球将就此转生，诸般生命将成为过去。”

“自豪吧！汝等将见证，不朽的开端。”

咕哒子看着前方愣然的表情未曾回复，她的双眼紧紧看着那已经失去主人的圆桌。

就在这个当下。

轻轻一声铛响，一把折扇敲在了咕哒子的头上。

这番动静令她抬头。

紫妈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分心可不好。”

咕哒子的目光有着些许哀然。

紫妈缓缓说道“虽然盖提亚的狂言很让人不爽，不过至少有一点它没有说错。”

“紫小姐……”

紫妈轻声道“何须悲伤？何须哀叹？”

咕哒子看着她。

紫妈笑了起来“虽然悲剧总是会令人记忆深刻，但总归是有更多人更希望看到大圆满的。”

“要悲伤，还为时过早。”

这莫名的话语，却令咕哒子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八云紫的目光中蕴含期待。

但紫妈并没有肯定她的想法。

“在此之前，你更应该面对眼前。”

伴随着她的指引，咕哒子终于再度提起精神，看向盖提亚。

看向那强大到已经碾压一切的存在，那无可违逆的人理之厄。

“有着咱的协助，你们击败了瘟疫。”

“有着素还真的协助，你们击破了黑暗。”

“有着凤娃与萨莎的协助，你们跨过了痛苦。”

“有着符华的协助，你们越过了天灾。”

“如今，终于让你直面了盖提亚。”

紫妈的话缓缓传出，并说与咕哒子听。

“你知道吗？即使是我们所能寻求到的一切能够出手的助力，要想击败盖提亚，都是不可能的。”

咕哒子疑惑看着她，不知其话中之意。

好在紫妈并未犹豫，直接道。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制定的计划，我们为之做出的努力，我们所达至的战力。”

“都是为了这一刻。”

“让你直面盖提亚的这一刻，它是只有你能打败。”

八云紫直接指向了咕哒子。

“我……”咕哒子瞪了瞪眼眸。

她有些不大相信，只凭自己，只是普通人的自己，要如何战胜眼前的兽？

紫妈淡定一笑。

“无需怀疑，更不必犹豫，来吧，咕哒子，举起你的左手。”

“这就是……我们准备的——王牌！”

咕哒子左手上，小拇指戴着的戒指开始闪烁光芒。

“这个是……出发前，达芬奇传送过来的戒指？怎么会？”

当戒指闪烁光辉的时刻，盖提亚的身形一滞，它仿佛看到了某种怪异的事物。

大惊起。

“这是……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枚戒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紫妈微微一笑。

她一挥手，手中折扇展开，随即翻覆，折扇的背面，显现着种种颜色各异蕴含力量的线条。

线条中一道道气息传出，那些气息都是咕哒子所熟悉的。

同一时间，随着线条的转动。

玛修留下来的盾上，开始闪现起了光辉。

八云紫轻声道。

“符华的万象。”

“雅典娜的神力。”

“凤娃的圣剑。”

“素还真的天问三誓”

“以及，我的境界——”

“你以为，我们真的什么准备都没做吗？”

“力量早已足够，条件早已集齐。”

“降临的存在，终将被归还，这就是你所惧怕的一切——”

“不知死为何物的魔神，未见终点的兽啊。”

“这非是人类，而是你的末路啊。”

紫妈将折扇一甩，扇面上充斥的各种力量，那被托付的信念全部都灌注在了咕哒子身上。

一切。

都尽于此。

玛修闪烁的盾，显现出金色虚影，那是一头白发的褐色皮肤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却注视着一切。

他乃归还神明恩赐之人，他乃是神秘终结之人。

他无声无息，仿佛随波漂浮的叶草，随着光芒渐露，他缓缓重合在咕哒子身上。

这份力量，这份知识，这一切都随之显现在咕哒子的脑海。

这是——

咕哒子，拟似召唤。

冠位从者。

魔术王。

所罗门！

……

迦勒底之中，虽然因为战场气息波动无法通话，但一直观察着场中信息的罗曼医生。

原本还为咕哒子担心以及自己做着一副随时要慷慨赴义表情的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样，惊讶跳了起来。

他指着屏幕，手指颤抖着。

“这……这……这这……”完全不顾周围工作人员惊讶的表情，惊呼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曼医生连忙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达芬奇“为什么所罗门王会出现！”

“还有，那枚戒指……我不是……”

达芬奇淡定喝茶，撇了他一眼。

“区区戒指，万能的达芬奇酱，想做十个八个赝品有什么难的？”

罗曼脸色一变，他一把将自己左手手套扯开，看向小拇指处。

若不细看或许无法察觉的，但当他仔细感受的时候，明显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罗曼悲鸣一声“不要把头脑用到这种奇怪的地方啊。”

达芬奇悠然自得“放心吧。”

“咕哒子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与我们现在完全隔绝的特殊特异点，里面的过程不会影响到外界。”

“罗曼……”达芬奇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他，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柔和。

“从今以后，你就可以真正当一个普通人类了。”

“你……”罗曼医生说着，最终止声不语了。

……

于此同时。

特异点之内。

咕哒子的双眸金光闪耀，她看着盖提亚，透过眼前恶兽亦看向了这无尽的光轮。

“该，结束了。”

已经面对了这许多，她已无须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用那获得的一切，来解放这个世界。

“诀别之时已至。——以此，舍弃世界。”

“ars nova。”

盖提亚“——所罗门啊！！！”

一切在至极的光芒下化作虚无，如同大蛇等人一般，未能将全部真身，亦未能将全部力量带进特异点的它。

在这天敌面前，在这舍弃之下，不甘消逝。

盖提亚在那宝具的释放下，化作虚无，而同样伴随着这宝具的解放，咕哒子舍弃的也是自己所获得的一切，所有的力量，甚至包括她手上的戒指。

这一切都已被归还，为此换来了盖提亚的败北。

当这一刻尽时，咕哒子无力跌倒在地面。

八云紫同时也是面色虚浮，一直保持在扇面上的力量被消耗，也就代表着她再无仪仗。

这只间隙妖，现在是没有半点浪的资本了。

然而。

敌人。

还剩下一人——

柳碧落“……”

“最后，又到我了吗？”好似有些吐槽。

无奈摇了摇头，她看向八云紫。

“有如猜想，通晓我们的信息，还真是让你们准备充足啊。”

紫妈笑道“没办法，力量上比不过，总得想点什么办法。”

“是吗？”柳碧落看着她。

“那么，接下来，不知道你们又打算怎么对付我？”

“呵，已经再无力量的现在，你们又能有什么手段对付我？”

“继续降临的援助？还是七阶为你们做下的后手？”

“不。”八云紫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哦。”

“因为，你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柳碧落无言。

半响她才出声。

“原来如此。”

“看来，翠子已经跟你们联系过了。”

“那就没办法了。”柳碧落抬手，丛云牙出现在她手中。

她看向无力瘫倒的几人，咕哒子、凤娃、八云紫亦同时透过间隙，看向昏迷在其中的玛修。

八云紫叹了口气“何必如此呢？即使解决了我们，胜负也已经定下。”

“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发动覆灭人世的能力了。”

柳碧落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

她抬起剑。

“你们还真是过分自信啊。”

“知道无间七死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直接道。

“瘟疫，黑暗，痛苦，天灾，罪业，牺牲以及……最后的虚无。”

“这一切都是，将人类带至死亡的过程。”

“是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

“七死所展现，不仅是死亡——”柳碧落抬剑的手，微微一转，随之面对自己。

在对面几人惊讶的目光中。

用力对着自己身体刺穿了下去。

“还是……绝望啊！”

随着她的剑刺穿自己的刹那，天际六道漆黑的光带浮现，随即没入整个星球。

八云紫惊讶。

“你……”

柳碧落微弱的声音缓缓发出。

“从一开始，我所制定的就不是由我来毁灭人类。”

“会毁灭人类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

“绝望，才是一切的结束啊！”

此刻。城镇之中，那被人保护，却好似未曾被人关注的目前仅存人类的聚集地。

人们。

在互相残杀。

被绝望侵袭下的，自相残杀。

谁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