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天光

申城。

天空正在变暗。

申城的今天本就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天气，唯有申城巨炮在天空中开出的巨大空洞是浓云之间唯一的缺口，早先的时候，夕阳还未沉坠的时候，残阳的光芒就从这个缺口之中形成一道血色的光柱笼罩下来，正将申城巨炮的落点而周围笼罩，让这里沐浴在血色之中，那是恍若神迹般的奇伟宏观。

但此时此刻，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月球正重新东半球的天空，夕阳在天空的尽头落下，而大地则越来越暗。

寒冬的申城却没有落雪，而是有蒙蒙的细雨从天空里垂落下来，落在这座几乎已经快被黑暗笼罩的街道、楼宇之间。

末世爆发，申城是重城，虽然一度陷落但也随后也被夺回，华夏第一暗能研究所甚至就坐落在申城之中，而在太平洋之战后，申城作为周边地区的主要幸存者汇流聚集点，恢复建设的速度更是空前，早在半个月前，申城的夜色里就已经有千家灯火，虽比不上末世之前的空前繁华，却是让申城的冬夜不再那么寒冷。

然而今天，申城的非必要供电几乎全部中断了，全城的主要能源都要为申城的两组巨炮而供能。

哪怕现在申城的巨炮还远远没有到能源不足的地步，但京都方面早在战前就已经下达了严格的命令，一切资源倾斜向战争，而且要做持久战、血战的准备。

当然，这些细节，申城之中的普通人是不清楚的，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知道新京舰队已经和比邻星舰队全面交火，而现在申城限电也只是为了战争而已。

申城的角落。

一幢二十七层的大楼之中，十八楼的某个房间里。

一个大概七八岁大，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正趴在床边，小半张脸都贴在了窗户上，大大的眼睛睁着，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窗外的远空。

“嗖——”

一声音啸，女孩黑漆漆的眼睛里便掠过一道彗星般的银亮闪光。

远处的申城巨炮发出的束能射线呼啸穿空从天空云层的空洞中掠向太空，目标着某个正在快速飞行的比邻星十二面体锥形飞船而去。

束能打击所穿越的路径上，细碎的雨滴直接被蒸发汽化。

可惜，女孩儿看不到那么多，但只是这样的画面就足以让她乐此不疲看个不停。

而就在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她的父亲从后面走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溺爱地揉了揉她的头。

“爸爸爸爸，你快看啊！我们是在打外星大坏蛋吗？”

“是啊，我们在打外星大坏蛋。”

“我们能赢吗？外星大坏蛋长什么样子呀，为什么我看不见它们？”女孩儿兴奋起来，捏着小拳头，“我也想去打外星大坏蛋。”

“你这么小，以后长大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吧，这一次的打坏蛋，让别的叔叔来解决吧。”她的父亲微笑着，“它们在很远很远的太空里打架，所以你才看不见它们。”

“哦……”女孩儿拉长了音，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自己就高兴起来，挥动着小拳头，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是新京舰队在打坏人吗？”

“你还知道新京舰队？”那位父亲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那是当然。新京舰队呀，谁不知道，我还知道里面有两个女舰长呢，以后我长大了，我也要加入新京舰队，当一个女舰长。”

看着自己女儿认真的神情，这个父亲有些好笑，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溺爱的神情，揉着她的头：“我的女儿要舰长，那我可就沾光啦，但……你要先努力地活下去才行，小艾——你要知道，只有努力地活着，你才能长大才能实现你的这个梦想啊！”

“那我们需要躲起来吗？昨天我看见好多人都要去一个叫做防空洞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去啊？”

这个问题让女孩儿的父亲陷入了一段颇为长久的沉默，他有些无法回答，他不能告诉自己的女儿，优先进入防空洞的都是技术人员、工程师、觉醒者和战士家属，而因为他这个父亲没有什么能耐所以只能留在地上，等待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的机会。

“爸爸？”

察觉到自己父亲的突然沉默，女孩儿转过头来，有些疑惑。

那位父亲这时候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头，没有选择编一个让自己好看的瞎话，而是道：“因为爸爸拿不到进入防空洞的名额呀，你要记住，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有本事，无论这世界如何变化、时代如何变迁，甚至无论国家是否存在、会不会有这样的优先撤离机会……精英，永远都是能够活得久的人。”

女孩儿似懂非懂地听着这番话，点点头，笑道：“爸爸，我以后成为了女舰长，咱们就是精英啦。”

那位父亲失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慈爱的目光。

但女孩儿却早早地挪开了目光，看向了窗外，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睁的好看：“爸爸爸爸！你快看……天亮了啊！”

“这已经是晚上了，天怎么可能……”

这位父亲摇着头想要否定自己这个天真女儿一知半解说出来的话，但当他扭过头来，也向天空里看去的时候，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天空确实亮了起来。

那是来自于穹苍之上的未知光芒，那种光芒是如此炽白、如此盛大，竟透过层层的云层将笼罩在申城上空的乌云全都映照的透亮，而那些光芒穿透云层，甚至让这座申城也都辉煌亮如白昼一般。

街道上，许许多多行色匆匆的人惊诧地抬起头来。

楼宇中，一个个躲藏的幸存者趴在窗户边，震惊地凝望着天空里的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每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都倒映着这辉煌的天空。

很远很远的地方，用隆隆如世界末世般的巨响声传来。

六千公里申城大地，正辉煌地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