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恨不见古人

武道兴盛的世界，弱者的卑微无处不在。

侠以武乱禁，这也是此方世界的必然结果。

可仍有一些另类，在用手中的三尺铁剑，维护着那卑微的侠义二字。

那日徐鹰以头抢地，磕的地面满是血痕，他说愧对爷孙二人，却不愧于自己手中的三尺铁剑，若有来世，当牛做马。

那日小丸丸和徐老伯拼死相护，苦苦哀求。

可当看着森冷的铁剑斩向自己爹爹的时候，没人能想到小丸丸敢扑上去。

当看到稚童断臂的一幕时，那两个轩辕剑宗的弟子，或许也曾心生不忍。

可是想到那死去的二人，是他们的挚爱亲朋，手足好友，早就见惯了生死的他们，扔下几瓶金疮药，拖着歇斯底里，却无力抵抗的徐鹰漠然而去。

小丸丸记得爹爹攥着她的断臂，状若疯魔的那句话：“来世再为侠，生女为娼，生子为奴。”

自那天以后，小丸丸和徐老伯就再没见过徐鹰，也没有见过那两个轩辕剑宗的弟子。

可让人觉得可笑的是，在此后隔三差五前来吃白食，找麻烦的人里面，除去轩辕剑宗的弟子，小丸丸竟然看到过一两个，曾经和爹爹同宗同门的手足好友。

年幼的她觉得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自己爹爹至死也要坚持的侠义二字。

“哥哥，你也会武功吗？”小丸丸擦了擦爷爷老泪纵横的脸颊，这时候的她却出奇的冷静。

“会一点。”叶太淡淡答道，这个故事对他有触动，但是也仅此一点，以他现在灵魂残缺的状态，恐怕还真不能发生什么让他冲冠一怒，血溅五步的事情。

“那你打得过轩辕龙城吗？”小丸丸问道。

“不认识。”叶太答道。

“那你打得过姑苏慕容吗？”

“没打过。”

“那你打得过谁？”

叶太沉默了一阵，轻笑道：“我师兄曾对我说过，当我再次踏足中原武林的时候，他要为我题下十个字。”

“什么是中原？哪十个字？”

“恨不见古人，今已无抗手。”

……

……

“哥哥，爷爷说那十个字的意思，就是天下无敌！你真的这么厉害吗？”

荆州城的街上，徐青丸早也没了昨夜的畏惧，穿着叶太给她买的新衣裳，蹦蹦跳跳的拉着叶太的衣角，清洗干净之后，陶瓷一般的脸上，灵气十足。

是的，小丸丸大名徐青丸。

昨夜他爷爷笑着给她解释了那十个字的意思，她就信以为真的跟着叶太了。

今天一早，叶太想抵押了自己的宝石，付了他们饭钱就离开，可是听到动静的徐青丸也连忙醒了过来，怎样也要叶太把她带上。

带上就带上吧，可你一直把我往轩辕剑宗腹地那边领干嘛。

我不想打架啊喂，至少目前，宋朝的朝廷对自己是存在利用价值的，和轩辕剑宗结下血仇，就是和那位赵姓郡王，和皇室血脉翻脸。

或许自己会在离别这个世界的时候，顺手做点什么，但一定不是现在。

脱下满是补丁的衣裳，穿上新衣裳，徐青丸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了一抹独属于小孩子的灵动与活泼。

独臂抱着叶太被抠下宝石的宝剑，嘴里还含着一颗冰糖葫芦，徐青丸领着叶太，沿着虎渡江一路向上游走去。

至于为什么一只手不方便，还要帮叶太拿剑，原因让叶太有些无语。

这丫头一边深信叶太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一边又看着他病恹恹，时不时咳嗽的模样，生怕他在遇到轩辕剑宗那些恶棍的时候，多耗费了哪怕一丝气力。

在她的世界里，武功高手顶了天也就飞檐走壁的地步，能扛起百斤巨石，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前方一阵喧嚣。

然后是一阵厚重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虎渡河两岸的平民纷纷避让，只见左右两岸，纷纷有一队数十人的黄甲重骑，势如破竹而来，身后还跟着几队穿着绿色制服的轩辕剑宗弟子。

虎渡河中央，一艘高达三层的楼船战舰缓缓拨开水面，高达五六丈，缀红漆，裹铁甲，船头还有一尊虎头形状的玄铁撞头，寻常的大船只要避让不及，也可能被撞的支离破碎，船舱的左右两侧，还设置有密密麻麻的箭孔，这是一尊横行湖海的战争凶兽，名为青蛟。

乃是荆州郡王赵伯云之子赵斐的得意座驾。

河岸两侧为其开道的，正是盛名荆州的黄甲铁骑，乃是赵家的得意鹰犬，其势不可挡的威力，和残忍恣睢的程度不遑多让。

小丸丸紧紧抱着长剑，当看到战船甲板尖端，那位面如冠玉，眸若朗星，身穿锦袍的世子爷时，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肩窝夹着宝剑，还紧紧拉着叶太的衣服往后退，让她有些顾应不暇，宝剑都杵在了地上。

那名青年，赫然是暴戾恣睢之名，远传三省五郡的世子爷赵斐。

“不用怕。”叶太摸了摸徐青丸的脑袋。

小丸丸第一次迎面见到这种河海巨兽，加之两岸持枪喝退行人的黄甲铁骑，心里早就露怯的不行了。

可抬头看了看叶太淡然的眼神，这才好不容易找回了点底气，虽不往后退了，却紧紧地将身子挤在叶太臂弯里。

哗哗哗~

这时，楼船两侧打开了数道门户，约莫二三十个赤膊壮汉，投饺子一般的落入河中，争先恐后的向河两岸游去。

“爷爷说，这些都是死刑犯，那恶蛟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只要游到了岸边，跑离了他的视线，就可以活命……”徐青丸低声解释道。

果然。

她的话才落地，那站于船首的赵斐，就张手接过了一张牛角巨弓，狰狞浮夸的外表，再看那紧绷的弓弦，目测拉力至少在三石以上。

赵斐接过巨弓，将三根箭矢放在弓弦上，而后厉叱一声。

咻咻咻~

三根箭矢如择人而噬的毒蛇，带着强劲的破空声，径直贯穿了两个惊恐浮泅于水中，不敢回头的赤膊大汉胸腹，登时，河水便被染得殷红一片。

而那最后一根箭矢嘛，竟然径直向着叶太飞来！

或许是见到自己出游，两人平民纷纷退让，叶太却不为所动，想要试试他的根底，如若是个常人，那死了也就死了。

“啊！”

小丸丸娇呼一声，将头埋在了叶太怀中，紧闭起了双眼。

而叶太眯起眼睛，也不见他怎么发力，就将那根至少拥有五石力道的箭矢，轻轻捻在了手中。

他没想到这暴戾恣睢之名远传的赵斐，还是一个二流高手，箭矢上面附着的巨力，能够轻易杀死百米外的常人。

小丸丸怯生生的睁开眼睛，见叶太没事，还在把玩着那根修长的箭矢，自然欣喜的叫了起来，心道爷爷说的果然没错，叶太哥哥真是这天下第一高手。

而战船上的赵斐也眼神一缩，而后收起了巨弓，任由那些赤膊壮汉逃跑，朗声道：“阁下既然能够接下我一箭，那么便可自来我船上一叙！”

叶太笑眯眯的将箭矢扔了回去，插在了战船的阁楼上，道：“今次有事，下次再叙。”

那赵斐也不多说，竟也不在意叶太的拒绝，也不再搭话，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名声不大好。

便见他又重新抄起了牛角弓，向着那些赤膊壮汉飞箭而去。

却是直接忽视了在旁远观的叶太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