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人

通往地下聚落的路径在远安市的军事区深处，当时夏楚就是在那里进行了启蒙，九死一生地成为进化者后，才被军方抬进了医院。

如今整个城市已经满目疮痍，从哪里进入地下其实没有什么分别，但夏楚还是选择了熟悉的路。

他找不到那架经常出现在梦里的巨型合金电梯了，直接用自“雷公”的基变体中获取的雷霆异能将脚下的土地劈成了灰烬，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他最后撕破了脚下半封闭式的合金层，掰弯了依旧牢固的支撑架，跃进了尘埃呛鼻的地下聚落。

最近一次来这里是处理王墨的事，当时他和陈巧巧与刘队一行人结伴而来，几乎拼上性命才把王墨抱回地上的世界。

自那之后，被军方推平后还未来得及建设的地下就被所有人遗忘了……“雷公”的部队牵制住了军方，然后没过多久，远安市就毁了。

军方安置在这里的照明设备和工程设备都已经报废，漆黑死寂的环境里，夏楚依旧能看清一处处堆得和坟墓一般的圆锥形土堆，看清潜藏过特异种和大量变异生物的裂缝，看清头顶多处被压至扭曲，坚持不了多久的合金支撑架。

夏楚明白，再过一段日子，地下聚落这个能称之为他的老家的地方，就会被上面的废墟掩埋——它是历史的遗产，也终究要被历史埋葬。

上次来时，他就在这片荒漠一般毫无参照物的土地上迷失了，如今自然更加找不到过去住过的地方。

夏楚突然迷茫了，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似乎一个念头突然进入了脑海，他便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决定来这儿。

这不符他一贯的性格。他是一个做每件重要的事都要深思熟虑的人，如今他宛如病危的病人，每一份时间，每一个决定都显得尤为重要，马虎不得，可他却莫名其妙地动了来这里的念头，且在此之前，还觉得理所当然。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的思维极其细腻，夏楚瞬间就开始思考这看似正常的事情背后的反常之处。

“你还是那么迟钝。”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夏楚当场愣住了，不是因为声音出现的突兀，也不是因为他感知不到对方的踪迹，而是因为这声音太熟了，和王墨的声音一样，陪伴了他多年的地下时光。

“绯红！”夏楚有些失措地大喊。

自从成为进化者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了，哪怕是得知自己体内潜藏着至高意志的种子时，他都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可绯红的声音瞬间击溃了他的理智，让他甚至都不去怀疑声音的真假。

这其中当然有曾同甘共苦而产生的情感成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绯红与至高意志的关系——夏楚再也想不到第二个能把至高意志的种子放到他体内的人了。

漆黑的地下世界中，一道介于玫瑰色与血色之间的红色光影突然在夏楚身前浮现，无风自动，缓缓凝聚成绯红的样子。

“这是?”夏楚从这道光影里感受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我可以一直像刚才那样，直接和你的思维交流，但你应该更喜欢看到我的样子。”光影中绯红那张虚幻的脸浅笑着，“这是我的精神投影，你可以和它对话。”

“难道你一直在我体内么?”夏楚激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是的，我一直在至高意志的种子之内，而至高意志在你体内。”

“那该死的种子究竟在我体内的哪一处?”夏楚叹息着。

“种子是一道至高无上的意志，当然植根在你的意志之中。”绯红像风一般拂过夏楚的身体，略显调皮地来到他的身后，“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它与你的灵魂密不可分，所以你不可能用物理手段让它离开你的身体。”

“你就是至高意志，至高意志就是你。”

夏楚需要时间消化她这句话，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问了一个别的问题，“你不是人么?”

“从你们人类的角度，这是不是在骂人。”绯红眨了眨眼睛。

见夏楚依旧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绯红才无奈地摊了摊手道，“看我的样子就明白了吧。”

“但是我曾经多次触摸过你的身体，那绝对是人类之躯。”夏楚不解地说道。

“那是我在人间行走的容器而已。”

夏楚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有些无措地望着她。

“对你来说，这种手段很熟悉吧。”绯红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不会有什么触感，“没错，和会长那些家伙一样，我也是伟大意志。”

“……我的问题太多，根本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夏楚表情苦涩地说道。

“我慢慢和你讲，你不要急。”绯红柔声道。

“伟大意志和至高意志是无法直接降临这里的，因为我们的本质是吞噬与毁灭，像是一种无法违抗的宇宙规则。所以我们才把自己束缚在血肉之躯中，避免这颗星球被抹除。”

“为什么你们非要用这种手段降临，据我所知，会长与领袖他们根本不在意地球生灵的存亡。”夏楚眉头紧皱，这个问题他困惑了太久，一直想不通伟大意志作茧自缚的理由。

“理由有两个。”绯红竖起两根手指，“首先，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会长想要夺取种子，领袖和海德拉则想要阻止他……”

“当然了，这些不足以让他们用血肉生灵的方式降临，甚至直接降临反而会更方便一些……拿会长来说，他完全可以将种子连同这片星域一起吞噬，而后来降临的领袖和海德拉也可以直接吞噬会长的肉身……”

夏楚点了点头，“那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第二个理由是他们不敢直接降临。至高意志的种子在这儿，他们只要接近，便会被种子吞噬。然后就像我现在这样，永远受困于种子之内，等待新生的至高意志成型，任其宰割。”

“血肉之躯相当于我们在这里行走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