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话不投机

对于卢俊义的劝说，怎么说呢，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吧。

虽然双方是师兄弟的关系，但林冲和卢俊义算不上有多么的熟悉，毕竟他们两人接触的点是截然不同的。

卢俊义无心官场，学得一身本事，却从未想过报效朝廷，而是自己做生意，做了一个土财主；林冲呢，本事不差，比卢俊义或许稍微差着些，但他走上了政途，成了禁军的枪棒教头。

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双方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往来。

卢俊义几次路过汴梁，也从未说过去找林冲喝点酒，林冲对于自己这个师兄也只是知道其姓名和祖籍，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今天突然听说这位师兄来看自己，林冲在开心之余，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会不会是朝廷的说客？这是有可能的，现在梁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恨不能立刻就将梁山剿灭，偏偏方腊、王庆和田虎的存在，让朝廷投鼠忌器。如今梁山大部分的战斗力都转移出去了，朝廷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山上就只剩一个林冲，这时候如果找一个熟悉林冲的人，或许有可能劝他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

这样一来，固然是无法完全消灭梁山，但这一处水泊就算是被朝廷拿下了。就算有朝一日梁山人马杀了回来，没有落脚之地，也无法对朝廷造成太大的困扰。

这种想法或许已经出现在了衮衮诸公的脑袋里，他们也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林冲不傻，他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当卢俊义一开口劝说，林冲脑袋里就腾地一下升起了一团火苗，他觉得卢俊义是过来害他的，完全不顾师兄弟情谊，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怒目而视，没破口大骂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砰！

林冲话音刚落，坐在卢俊义身边的俊朗少年就用力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你这厮莫要口出狂言，我家主人不过是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不忍看你落草为寇，成为朝廷通缉的贼寇，想要帮你挽回局面。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现在却说出如此言语，真以为我家主人不忍与你动手，你便可以张狂跋扈，不把我家主人放在眼里了吗？”

这话说得……如果再委婉一些，林冲也未必当做一回事。

可现在林冲听了以后却不能忍了，他也站起身来，面带冷笑之色。

“你是何人，我与你家主人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你……”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卢俊义可是没想到，转眼间情势就变得如此紧张。

自己的师弟和自己最信任的家仆吵了起来，周围的梁山士兵已经纷纷握住了刀柄，一副一言不合直接大开杀戒的意思。

卢俊义当然不怕这些士兵，就连他这个师弟，他也有把握在很短的时间里拿下对方。自己的这个家仆，虽然名义上是家仆，实际上却和义子干儿也差不多了，身上武艺也是不凡，真的冲突起来，梁山这些人未必能将他们怎么样。但这终究不合适啊，是自己主动上山要见面的，结果见面之后却打了起来，于情于理都不好看。更何况他也确实不想和自己的这位师弟冲突，所以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燕青，你先退下，不要无力，”他先是呵斥了少年一句，这才扭头看向林冲，“师弟，我的好师弟，你莫要生气，为兄，也不是要当这朝廷的说客，为兄确实是看你一身本事，若是落了草，实在是有些可惜。为兄从小就没有为官的心思，但你不同啊，你少年得志，又有老师的苦心栽培，虽然那高太尉确实是一个大奸臣，但这样的人也好说话啊。为兄家里有些浮财，可以资助一二，只要打通了那高太尉的关系，兄弟你重回禁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卢俊义无奈的说道。

“师兄，你的好意，林冲心领了。但林冲已经看透了这腐朽昏聩的朝廷，便是回去，也必然是以另一种姿态回去，招安？那是不可能的，莫说我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就算我林冲流落街头，饿死冻死苦死，也绝不会接受招安的，所以只有这一点，师兄你还是莫要再说了。”

林冲的表情也软化了不少，但语气还是很凌厉。也是，换作是谁，经受了之前那些磨难，九死一生之后，怕也是会和林冲一样的想法。

卢俊义更加无奈，他也知道自己怕是劝不了自己这个师弟了。

“哼，主人，既然林将军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现在就走，他要当贼寇，就让他去当好了。”

燕青轻哼一声说道。

他虽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他更加看重卢俊义，不能接受卢俊义被人羞辱的事实。现在林冲言语上很不恭敬，已经让燕青很不爽了，他憋着没有爆发，已经算是他脾气好了。但脾气好的人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他现在就很不开心，因为他最重要的主人被人如此顶撞，一番好意全部被扭曲歪解，他如果还能心情好了，那才是见了鬼了。

“青儿，莫要再说了。”

卢俊义朝着燕青摇摇头，再看向林冲，只能是抱拳拱手，“既然如此，那为兄就不多叨扰了，师弟，多多保重，希望我们师兄弟能够有缘再见。”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林冲也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然而还不等卢俊义有所行动，一个轻佻的声音就突然响起。

“嘻嘻，原来这就是天下枪棒无双的玉麒麟卢俊义啊，不得了不得了，看到了一个大人物呢！”

声音穿自头顶，卢俊义和燕青同时变色，抬头朝上面看去。

林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时迁，你监视我？”

突然出现的声音，就是来自于时迁，只见他坐在聚义堂的房梁上，右腿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嘿嘿，林教头，可别这么想，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很多，我哪有时间监视你啊，而且哥哥早就叮嘱过我了，不要监视山上的任何一个兄弟，我这人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哥哥的话我是肯定要听的，所以我今天来呢，也只是办点事儿，完全是一场意外。对了，哥哥也来了，你不准备一下？”

时迁笑嘻嘻的说道，说完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哥哥也来了？”

林冲脸上露出喜色。

“哈哈，林冲兄弟，幸好我回来了，如果我没回来，岂不是要错过这一次机会？玉麒麟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可惜一直无缘得见。还有玉麒麟身边的浪子燕小乙，我也是听过不止一次了啊。”

说话间，曹岩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

龙行虎步，身上自带一股气势压了过来。

卢俊义还没什么感觉，但燕青却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显然曹岩身上的气势对他形成了不小的威吓。

而曹岩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打转，卢俊义的话，他看看也就是了，卢俊义实力很强，但这个人问题也不少，属于那种优势明显缺点也很明显的人。但燕青，就不然了，燕青可以算是整个水壶之中，人气最高，最完美，下场也最好的好汉了。

燕青，又名燕小乙，绰号浪子，隐含笑傲江湖，自由自在之意。他北京人氏，是卢俊义的心腹家仆，原著中最后随卢俊义上梁山。他文武双全，多才多艺，梁山聚义庭中，排第三十六位，上应“天巧星”，应天意，恰好完满，成就传奇佳话。小乙哥燕青是美男子，古往今来无多异议。曾有人拿他与《登徒子赋》中宋玉比较：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活脱脱帅哥一枚，生活在网络时代，一定会圈粉无数，成为少男少女膜拜的偶像。

相比卢俊义，曹岩气势更加看重燕青。

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他忠心耿耿。最初他是卢俊义卢员外的跟班，生活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吃有喝有穿，日子平安。若不是卢俊义被宋江等人设计，要去外面躲避灾祸，燕青在卢府安稳长到一定年龄的话，生活一段日子，卢俊义就会给他娶一媳妇，成家立业，悠然度过一生。主人离家，把权力交给他和总管李固。同样出自下层，内心渴望出人头地，有人的见识就浅薄到极点。李固内心阴险勾引主人老婆，还想吞并家产，过上人上人的富人生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雀也不能吃窝边草吧？燕青看到此，打抱不平保全主人尊严和财产，无奈鸡蛋碰不过石头，被主夫人赶走，被李固指使家奴打跑。

不知主人去向的燕青不甘心，不逃避，就在附近，看着两位肮脏的勾当和丑恶的行径，搜集材料，等待主人归来。并亲自四处打探主人行踪，饥饿和穷困也不曾打消他替主人看护的心。

多少奴才在主子兴盛时，趋炎附势，极尽谄媚。等主子破败，逃之夭夭，落井下石。燕青觉得称得上是奴才中的珠玉，莹白无暇。主人在与不在，尽职尽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恶人得到惩罚，好人获得善报。狗奴才李固死有余辜，卢俊义不得不加入梁山，落草为寇。燕青不离不弃紧紧跟随，只为曾经的救命之恩，想用一生的付出回报。

从小舞台到大舞台，燕青的角色明显变化，心性逐渐成熟。不再是莽莽撞撞的幼稚少年，不再如曾经那般傻乎乎呆头呆脑，不再把独自狂放自傲不羁摆在面上。一个男人的成长需要外在环境和内在思虑共同完成，方能运筹帷幄，立地顶天，慨亦慷。

其次，他很讲义气。

加入梁山当草寇的日子里，施大大对他笔墨并不多，似乎有意无意让人觉察一个道理，那就是世间许多事不是渴求就得到，顺其自然往往惊喜连连。然而就是那些不经意、不起眼，使人对燕青刮目相看，赞不绝口。嫁男当如小乙哥燕青，不会给委屈，不会叫担心，不会空欢喜。他在此完成了一个男人的成长，完成了他一生最宏壮的人生之旅，完成了他要报的恩要还的情要忠的义。

但这还不是曹岩看好他的全部原因，燕青身上，还有很多的闪光点，是值得他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