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片片碎玻璃

李天敏笑着说:“少爷说的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这老贼活的太久，要是早一点让位，嫂嫂也不会.......”

林寒龙眼里寒芒一闪，微微哼了一声:“把控制装置给我。”

“少爷请！”李天敏嘴角微弯，躬身，双手奉上一手掌心大小的长条银色金属装置。

林寒龙一把抓过这能够控制毒气释放的装置，手指虚悬于那指纹感应口处，见林重山随意洗漱之后就平躺在了床上，额头竟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汗渍。

“嫂嫂.......她本该与你白头偕老。她本该牵着轻言的手陪她长大。轻言也会遇见她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你和嫂嫂也本该抱着儿孙，期待日后的生活.......”说到这，李天敏顿住了，声音放低说:“是时候了，林氏的新时代！”

林寒龙目光发红，决绝之意取代了迟疑，压过了一切，那种极冷，冷入骨髓的寒，能让与他对视的人，心颤。

林寒龙用力稳住颤抖的大拇指，重重按在指纹端口上，“已释放！”控制装置弹出一道光幕。

眉头渐渐挤在一起，猩红的眼角和嘴角微微的上扬，林寒龙的眼里是林重山在致命的气体里，浑身抽搐，发紫的青筋鼓起，从床上翻倒在舰板上，胡乱打滚的样子。

“老头，你的时代结束了。”林寒龙即兴奋，又害怕，闪了两次眼眸后，兴奋盖过了害怕。

痛苦的半分钟后，林重山彻底没了动静，林寒龙狰狞着面孔，再次按了一下控制装置的指纹端口。

“释放结束。”光幕上的数据显示，无色的气体迅速被舱壁周围的细孔，吸了回去。

“销毁一切证据，之后有人查起，就拿事先准备好的监控记录，伪造成自然死亡。”林寒龙说。

“少爷放心，都交给我了。”李天敏躬身，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狰狞和狂喜。

“不过，我不喜欢任何意外，这老家伙是否身死，我还要亲自检查。”林寒龙淡漠的说。

“少爷请！”李天敏连忙侧身伸手。

二人所在的舱室，距离林重山的卧室不远，几步路就到。

林寒龙忐忑的揉搓衣角，吞咽着唾沫，走进了卧室里，有些畏缩，不敢直视地板上那具没有了任何色彩的双眸。

他挪动着脚步，试探性的用脚碰了碰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原本的老虎没了凶性，他咧起了嘴，用力踩了几脚这具身体的肚皮，骂骂咧咧:“老不死！”

“额.......”仓库里躺在舰板上的林寒龙，像被一只名叫“傻了”的手，掐住了脖子，颤抖着一切，他能够颤抖的，畏惧的看向光幕前，那个背对着他，小时候记忆里，伟岸的背影。

只不过，这个背影在这时，却满是佝偻，萧瑟，寂寥.......

“重山.......”林云站在这个背影旁边，低沉的说。猪宝轻叹，死死的瞪了林寒龙一眼。

拥有永恒寿命的林重山，在这时，面孔竟然肉眼可见的衰老，鬓角苍白，后背弯曲，身材也矮了一些，整个人像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体内的生气.......

“我累了........”林重山声音沙哑。

“爹！”林寒龙嘶吼了一声。

“你......没有爹，你的爹已经死了！”林重山踉跄了一下，林云连忙搀扶。

“林云，都是你！是你在作怪！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你让这个老家伙死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林寒龙红着眼乱吠，受到同化的影响，他的状态和普通人差不多。

“畜生！”林云手起拐杖，作势欲打，“主席.......”林重山颤抖着手，按住了林云抬起的拐杖，摇了摇头。

这个举动，却是彻底刺激到了林寒龙，他乱吠:“老头，我可是动手毒死了你，来！打我，骂我，杀了我，来啊！你这个伪善的老贼，来！来啊！”

“主席，我们出去吧.......”林重山落寞的说。

林云轻叹一声，搀扶着林重山，走出了仓库，猪宝跟随。

“打我！骂我！杀了我啊！老贼！老狗！”林寒龙嘶吼着，吼着吼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走！骂我一句，打我一巴掌都行！求你了！不要走！”

“我还有什么资格，打你，骂你？”林重山沙哑着说。

他们离开了仓库，舱门合上，也隔绝了那刺耳的哭喊声。

去到旁边另一个无人的仓库内，“主席，让你见笑了。”林重山一笑，脸上满是皱纹。

林云摇了摇头说:“重山，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旅游，度假，陪陪妻子，陪陪该陪的人。你的神经，绷了太久，绷久了.......”他想说容易断，却是忽然意识到，已经断了。

林重山点了点头，眸子有些无神，如同行尸走肉。

林云说:“战争巨舰内，还藏有几个进出巨舰的秘密通道和隐秘舱室，这些隐蔽的地方只有拥有巨舰完整的权限才可以得知。

这些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也知道我把小蓝飞船藏了进去。

重山，我把你送进小蓝飞船里，你可以带着妻子，去宇宙各处旅行，也可以留在巨舰内.......”

“主席，我的使命，到头了吗？”林重山抬头，红着眼说，他早已心生死意。

林云叹息一声说:“这，或许就是永生的代价。未来，国联因为林寒龙，被五方外星势力进攻时，需要你在，才能够拯救国联。”

林重山用力闭起了眼，两条泪痕划过面庞，过了好一会，才抓着林云的双臂，说:“请主席，细说！”

林云反手拖住他的手臂，道:“.......那天，你只要准时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舰桥即可。”

“我一定照办，还请主席，把我和妻子，送走！”林重山憾声。

林云轻叹，也明白这一次对他的打击，远远强过那日得知老杜等人和他早已去世.......

这样的伤，无人能解，甚至林重山自己也不一定能够解开，活了一千多年的他，内心早已暮暮，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

几番打击下，若不是林云下达了命令，林重山很有可能选择结束自己悠长的生命.......

他累了，累到无力再去管任何的事，哪怕林寒龙和李天敏把国联搅浑；哪怕林氏败在了这二人的手里.......

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毕竟，那个他，早已死在了自己儿子布置的毒气里，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可笑，可笑！

林氏发展千多年至今，也只剩下弑父的罪恶，与孽子的癫狂！

林重山佝偻着身，踉跄的靠在了舱壁上，微微抬着头，眼里也只剩下了空洞。

林云见状，不由在心底反问，他，真的把林重山，救了下来了吗？

“重山，好好照顾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的林云，说罢，意识一动，启动了移动奇点。

位于巨舰阳光沙滩区，喝着果汁，晒着人造太阳，做梦都想拥有小麦肤色的林重山妻子，与林重山一同消失不见，出现在小蓝飞船里。

林云把小蓝飞船的权限给了林重山，这样一来，林重山也可以控制小蓝飞船.......

在飞船内不会饥饿，就算受伤了，也有细胞再生技术，时刻修复；把心如死灰的林重山，送进这里面去，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

想必林重山的妻子，会被蒙在鼓里，就算之后林重山走出了落寞，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的妻子解释。

是说，儿子弑父？还是说他们生的儿子大逆不道，是个畜生？

无论怎么说，一个本该完整的家庭，摔落在地，成了片片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