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开两朵

玄黄纪十八年，

鹤唳戈壁。

“悟空。”

一个形容坚毅的光头男子站在黄沙之中，望着远处的乱滩皱起了眉头。

原本沸热无边的沙海，此时已经被天际墨色的浓云笼盖。

穹顶转黑，目力所及之处，那茫茫沙石稍显躁动地翻涌着，似乎有嗡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且去看看，前方可有什么异状。”

“是，师父！”

那穿着虎皮裙的猴子挠挠脑袋，一个跟头就翻过了山坡，正看到一人负手立于沙丘之巅。

他脑后的长辫随意垂搭在粉红色长袍上，一个“杀”字隐隐若现，气场仿若一棵冲天的桃树，浓艳中透着杀气弥漫。

“前方来者，是人是妖？”

名为悟空的猴子眼中精光一扫，“若是人类，何故在此！”

那人扭回头来，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猴子，毛脸雷公嘴……你就是孙悟空？”

“既然知道爷爷名号，还不快快离去，莫非是想尝尝俺老孙的如意金箍棒不成！？”

粉袍男子轻笑一声，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眯着双眼踮起脚尖。

竟缓缓离开了地面。

孙悟空面色凝重，随之也从耳朵里取出了金箍棒，紧紧攥在手里。

后天武者可以飞檐走壁身如燕，先天高手能够踏叶乘浪梯云纵，练气修士能够以气驭物千里行，可要想如此轻松的双脚离地、御空而起，非筑基中阶甚至高阶以上境界不能为。

而师徒四人，只有自己达到了筑基中阶。

这一难，怕是不容易。

看到孙悟空的戒备，那人再次轻蔑的瞥来一眼，继而凝神聚气。

霎时间，他脚下的沙石竟飞快旋动，化为一根井口粗细的石柱。

“玄黄第一杀手，桃白白，今日杀姬蝉子师徒四人于此。”

……

“娘娘……哥哥他有难了，蒹葭斗胆……请您一定要救救他呀！”

一个目如黑曜、面似桃花的花容少女梨花带雨，美眸中一颗颗星辰滑落。

而她对面，则是位散发着月华之辉的绝美仙人。

“你跟随我，多久了？”女娲问道。

姬蒹葭悄悄瞄了一眼前方的铜镜，只见那个粉袍杀手已经和孙悟空战至一起，飞沙走石，狂风乱卷。

她赶忙收心，轻声答道：“蒹葭……蒹葭跟随您，已经十八年了……”

“可想下山？”

女娲话音刚落，姬蒹葭的呼吸便猛地一滞，继而跪倒在地。

“蒹葭不敢！蒹葭愿永伴娘娘左右，侍奉娘娘……”

“傻孩子，”女娲笑笑，直把她的泪珠儿升华，又抬起玉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是我族裔，并非我侍女，成仙之途，一直待在这昆仑宫又怎能成长？”

“娘娘……不是要赶蒹葭走？”

“小蒹葭可是我指点了十八年的孩子，你舍得我，我未必舍得你呢。”

姬蒹葭又变成了小泪人儿，抱着、倚靠在女娲的座下，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她自诩聪慧，暗道已领会了自家娘娘的意思，是要自己亲自去解救蝉哥哥。

鹤唳戈壁虽远，但昆仑山的传送法阵通达各地，盏茶时间便能赶去，届时凭自己金丹期的修为，当能保哥哥无恙。

心思正转到此间，却听女娲又道：“即日，你便可下山了，但你须谨记，切不可影响你兄长西行之路。”

姬蒹葭眼中透着疑惑。

“无论何种方式。”

“可是……”

这样怎么救哥哥？

“如果说当日，我引你来这昆仑宫为我弟子，可算是你的一场机缘，但你那兄长的造化……更胜你百倍。”

看着惊讶的姬蒹葭，女娲浅笑一声，暖意氤氲在这寒玉石殿内。

“他天资不如你，但指点他的人，可是我的大兄。”

娘娘……竟然有些自豪……？

姬蒹葭收了讶异，又忍不住惊呼一声：“是……神祖大人？！”

女娲笑而不答，过半晌又道：

“你二人虽出自轩辕，身有我古神血脉，但姬蝉的血脉之力和资质根骨都不如你，今生怕是成就有限，难窥仙途。

但，命数也非皆由天定。也是他命中有缘，得大兄青眼，才能有这逆天改命之机遇。你见他一路西行一路险阻，却不知磨砺过后方能锋芒毕露。

你初上山时，我曾听大兄言，你那兄长需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如今一十八年已过，这难关也度了七十有五，再往后，只会更险，这是他的道，他的必经之路，你若插手，则前功尽弃。”

姬蒹葭咬着樱唇点了点头，“那为何，娘娘又要蒹葭下山去……”

“嘿，你还要娘娘养你一辈子不成？”

看着调笑般的娘娘，姬蒹葭也是嘴角一翘，“那，蒹葭养娘娘好了！”

师徒二人多年相处，说句情如母女姐妹怕也不差，又闲叙两句，女娲便飘然而去，姬蒹葭也重新朝昆仑镜看去。

别看这镜子表面平平无奇，但它却有处极为不凡的神异，便是能览尽玄黄世界之大观。

浩渺大陆，只需选定一处，或随意划动，并在昆仑镜上略施法力，镜中便会投映出彼端情状。

“听闻这件宝物还是多年前神祖大人送给娘娘的礼物呢……”

姬蒹葭定睛向镜中看去，心里不由得一紧。只见这整个戈壁滩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黄沙倒悬，只有三道身影还在其中闪烁。

“哥哥的猪徒弟和大胡子徒弟都被打败了……猴子、哥哥，加油啊！”

一对柳叶儿眉蹙起，而后舒开，姬蒹葭拂动镜面，道道水纹泛起，画面再现，却是来到一处庙宇。

“是娘娘的庙！”

姬蒹葭转忧为喜，“金碧辉煌，意蕴缭绕，看来这庙宇规格还算不差，只是烟火气有些过重了。日后我若是下山去，定要让世人好好传颂娘娘和神祖大人的伟大。”

她正想着，一队卫士也簇拥着一人进入了庙中。

那人似乎地位尊崇，衣着高贵豪奢，人更是器宇轩昂，威武不凡，端的是一副好卖相。

“这人，也是来拜娘娘的？”

……

“这……”男子一时看得有些痴了，“这便是女娲娘娘像？”

“回大王，正是。”

男子似神魂飞荡，愣了一刻，旋即大笑，叫了声“好”，唤左右研墨，提笔书道：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

“岂……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