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世有昆仑

玄黄纪十八年，

七月十三。

青城山的收徒大典已经过去数日。

这一届收徒大典，青城山着实将不少青年才俊收入门庭。例如直接被王望舒带走的童渊、在修道之前便领悟了剑意的王越，根骨测试时点亮六年未见之金光的“小兽王”等。

还有一位名叫秦娟儿的少女，更是长老何应口中百年难遇的天生道体，放在青城山历年弟子中也是凤毛麟角的资质。

但是，这届收徒大典的主角却不是这些正要踏上道途、开始璀璨的入门弟子，甚至不是背后的青城山。

如果说青城山的势力在西凉洲还算是赫赫有名，但放眼整个玄黄，也不过普普通通。

让青城山得以一举成名的，正是大典上开始传播的龙珠秘闻。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西凉洲传至南、北、东，其势如野火燎原，顷刻间天下震动。

整个玄黄界，尤其是修真中人居多的地方，龙珠的消息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丢入一碗冰凉的水中，蒸腾出的水汽也似能遮天蔽日。

玄黄五洲四海八荒，不知多少人开始了“寻龙之旅”，短短功夫，除了西凉洲青城山手中被西门家“预定”的那一颗，又另有两颗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两颗龙珠，分别在中神洲的一处农田和北芦洲的巨鲲帮被人找到，二者结局也有些相似。

中神洲的那一颗，据说是二星龙珠，直接引发了当地几个部族和城池的战争与叛变，险些被一元婴修士带到东胜洲去。几经波折辗转，还是落到了商国手中。

而巨鲲帮，本想着锦衣夜行、躲躲风头，谁知数日之后便惨遭灭门之祸，整个帮派好似被人抹去，驻地、帮众皆不知所踪，龙珠也自不例外。

一时间，除了为龙珠陷入狂热、趋之若鹜的汹涌狂潮势不可挡，也有一些声音认为龙珠是“天降灾异”，是“不详之器”。

不过知道和做到本就是两码事。

说红颜是祸水，人人都渴望；道钱财万恶之源，人人都贪婪。

酒色财气哪一个不是乏身费命，却仍让人追求一生，欲罢不能。

你找或不找，寻或不寻，龙珠已然在这世上出现，带着改变命运的诱惑，闪烁着最诱人的光泽。

除龙珠之外，另一条消息也同样震撼了整个玄黄。

镇守四域的四圣族中，闭关潜修、久不出关的四位家主竟同时突破，皆入渡劫中阶。

除却当年隐隐被称作“人皇”的商祖成汤，这四人就是玄黄修真界的标杆和旗帜，有人戏言，玄黄无四圣，则修行万古如长夜。

他们就像灯塔，引领着修道的方向，为天下之楷模。其成仙途走的越顺，后辈修士心中也就更有力量。

随着四位老祖出关消息一并传来的，则是他四人的动向。

这随便一位跺跺脚，小半个玄黄都会震动的人物，竟齐齐飞往了一个地方。

神祖圣地，昆仑山。

事出突然，并未约定，北辰家的家主甚至还在准备给老祖的寿宴，广邀五洲来客。

北辰家老祖的寿宴每五年举办一次，已经是整个北泸州声势最响、规模最大的盛事。甚至北辰伯起还会亲自讲道半日，吸引了无数平民武者和修士观礼参拜。

正因如此，北辰家在北泸州的统治力犹胜其余四家，有着“一洲皆门徒”之称。

只是如今，寿宴的正主离家外出，这次的宴席不知还要不要继续。

除了这四位大能，四大蛮族也没有闲着。据四海边境有人回报，四蛮似乎也派人取道入境，直往昆仑山而来。

四圣，四蛮。

停战十二年的宿敌即将再次碰面。

而将这两方势力聚集起来的、那只隐藏在玄黄天际中操弄一切的大手，正从云层中缓缓探出。

因为龙珠，无数的玄黄生灵又重新想起世界的由来，和最强的那位存在。

……

昆仑山下。

“你这臭猫，来的倒早。”

东方华夏腾云而来，刚到山脚便看到自己老对头跪坐在地，一动不动，像个石塑一般，不禁上前嘲笑一下。

说完这句，他暗暗做好防御准备，若是寻常时候，西门炎怕是直接一道法术便轰了过来。

谁知东方华夏都下意识抬起了手，西门炎依然跪在那里，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闭了两年关，修得是聋哑禅？”

仍旧无应答。

东方华夏有一丝好奇和疑惑，但更多透露着严肃，他向西门炎走去，这才发现其衣肩上的纯白不是染色，而是积雪。

“这老东西，也不知坐了多久。”

左右看看，东方华夏也在他身旁跪地打坐，静静等待着另外二人到来。

不多时，天边两道流光划过，一道古铜，一道金红，两相交织，联袂而来。

正是北辰家和南宫家的老祖，北辰伯起、南宫颉。

“二位道兄久等了，我们这便上山吧。”

北辰、南宫见到西门炎等待多时的模样，走来行礼道。

无人回复。

“这……”

二人面面相觑，南宫颉又道：

“这次是我二人来迟，失礼之处二位道兄多多包涵，待颉回到族中定有所偿。”

“甚好。”

东方华夏突然出声，从地上站起，“三滴凤髓，不过分吧。”

“这……”

这是把自家圣兽凤凰当成养殖屠宰的猪崽儿了？

“两滴凤血。”

“可。”东方华夏一乐，“不过这臭猫我可管不了，我一来便是这样，怕不是闭关闭地没了神智？”

“三位道友且先去吧。”西门炎突然开口。

“能听你叫一句道友也是不易，说吧，到底什么事，为兄来帮你，可是又被西戎欺负了？”

“神祖大人。”

西门炎淡淡说出这四个字，三人听来却如惊雷炸响。

“什么？！”

“先前神祖大人隐去修为来我族地，我正在突破关头，未能及时远迎。待出关之时，大人已然离去，这是炎之大不敬，故不敢上山。”

“这……”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毕竟这次是在西凉洲西门家，难保下次不会发生在东胜洲、北泸州、南瞻洲。

若是自己闭关而神祖大人驾临，恐怕也是如此结果。

“大人胸怀宽广，该不会计较……”

南宫颉拂去西门炎脸上的雪花，只觉得他的衣袍也坚如寒冰一般。

为表虔诚与尊敬，来人至昆仑山下便不会再用修为道行。

“大人虽不计较，我心却难安。”

三人也不再多说，各自朝他一礼，拾阶而上。

山下，风雪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