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星夜未眠

星空璀璨浩渺，伊人为何恼？

brown坐在他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专心致志的对着星图找着星星。

巨大的房间里并没有摆放太多的家具，门边的酒柜，墙角的音响，最显眼的要数窗前的天文望远镜了。

brown喜欢这种空旷冰冷的感觉，让人从安静走向安宁。房间里播放着巴赫的音乐，百年前创作的音乐精巧雄伟层层迭进，更像是来自百年后的未来。

纽约的夜晚流光溢彩，而他却喜欢通过望远镜将思绪安放于冰冷的外太空。

可是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brown无奈的咧了下嘴，换了一个低倍的镜头。

周一有例会，他实在无法抛却俗世的责任飞到发射基地去看星星，但夜色袭人，他更无法平静的入睡。轻叹一口气，他直接找到了他最爱的星系。

m64星系，又称黑眼星系，在距他1700万光年的宇宙中静静地旋转。引人入胜的壮观黑暗尘带横亘在明亮的星系核心之前，就像那个年轻老师黑色的眼眸，时刻闪耀着诱人的光辉。

从第一眼看见她起，brown就告诫自己不要去探究这颗眸子里的东西，就像他虽然沉迷于m64壮观的悬臂，却从不去细致观测这其中耀眼的恒星。

但是今天，他破戒了。

下午田梦夏从梦中惊醒的画面占据着他的大脑，她原本红润的气色已丧失殆尽，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不知所措的恐惧，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眸中的星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危险的丛林里向无情的猎人寻求帮助。

你不知道丛林很危险吗？brown咧嘴轻笑，将目光从这个美丽的星系中移开，离开望远镜朝着书房走去。

此时的田梦夏正在儿科医院的天台上看下午拷贝来的监测数据。

把云鹤安顿好的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开始工作了。

天台的冷风有利于保持清醒，很适合现在的她。

tommy所说的副作用还真不是盖的，已经一点多了，身体疲惫头脑发胀的她居然毫无睡意，只好强撑着集中精神，专心致志的分析着每一条数据。

tommy刻意把她听觉系统失灵的数据删除了，所以田梦夏现在正在恼火tommy绕过音频唤醒，直接给她推送干扰信号呢。

不知道干扰信号在梦里会变成危险致命的场景吗？！

可恼火归恼火，她不得不承认今天下午是tommy救了她。

按着监视数据来推断，tommy要是再晚2分钟，她就会进入休克状态。

她连干扰信号都扛过去了，音频这种“闹钟”性质的唤醒方法，想必是不会有用的。

项目组虽然做过无数次实验，但仍在竭力规避梦境接入时造梦者进入休克状态的情况发生。

因为在灵长类动物身上的实验结果表明，梦境控制者的大脑一旦在梦境中休克，其他接入者就会深陷梦境无法醒来。

虽然只是动物实验，但他们不能违背科学伦理用活人继续验证，所以工程师才人为限定了梦境接入的安全时限。

为什么会在简单的选修课堂上超过安全时限10分钟？田梦夏必须向austin教授解释清楚。

由于超时之后田梦夏的大脑一直在超负荷运转，所以她对下午梦境接入的场景记忆并不是十分清晰。

现在将数据流和自己的记忆一一对比，田梦夏回忆起一开始时她带着学生按照教学计划进行梦境识别，直到韩国学员醒来时，一切监视数据都还十分正常。

但是在韩国学员醒来后，系统就监测出田梦夏的自主意识在减弱，并迅速进入了深度睡眠。也就是说，她真的睡着了。

之后的梦境场景转入了田梦夏的高中，监测数据显示出此时开始一直到被tommy强行唤醒，田梦夏都一直处在深度睡眠状态。

不仅如此，田梦夏还发现sandra启动第一次唤醒程序的时间正好和直升机向她们发射榴弹的时间吻合，而火车突然加速则发生在第二次唤醒启动时。

所谓干扰程序，其实就是向大脑发送一段强度可控的排异信号。

就像人睡觉时如果被压着胸口，梦里就会梦见被人掐脖子然后惊醒一样，这种排异信号反应在梦中就是一些反常又致命的场景，通过明显的危险提示催人苏醒。

田梦夏在以前的实验中从未排斥过唤醒程序，这一回两次唤醒失败，其实也不是她的原因，而是陈美婷的超强表现让田梦夏在梦中化险为夷。

最后tommy给田梦夏注射睡眠抑制剂，田梦夏在梦里就遭遇了她最怕的青蛙，说明药物唤醒和程序唤醒的作用机制也许并不相同。

田梦夏猜想，药物唤醒之所以比程序唤醒有效，大概是因为药物作用于大脑后，能直接将最深处的恐惧在梦境中具体化，而不像程序唤醒一样通过具体的场景来激发恐惧。

可是田梦夏并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她不是药理学家，她现在研究的课题是如何维持稳定的梦境场景，药理研究是tommy的工作。

所有的过程都梳理清楚了，现在田梦夏只剩一件事需要解释：她为什么会陷入深层梦境。

田梦夏把电脑放在台阶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无奈的看着天。

宾大地处费城郊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秋天的星空格外的壮观。

朔月之夜，整条银河贯穿天幕，热闹非凡，只有微微吹过肩头的凉风提醒着田梦夏眼前的烦恼。

她想稍稍放空思绪，可思绪却如潮水般满溢。

人的意念很神奇。

以前总是很想他，总是试图控制自己的梦境，具化他的形象。

可是那时的精神力不够，无论如何努力都会失败。

现在终于有了足够的精神力，可是已经很少再想起他。

今天怎么就在课堂上梦见他了呢？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田梦夏早以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再次梦见他时，居然已经没有了往日铺天盖地般的流连。

现实的重担压在田梦夏的身上，让她汲汲营营，无暇其他。

即使梦醒，也只是趁着记忆仍然鲜活，冷静的分析着梦境的数据。

他，依然喜欢抬头看天吧。

他，一定在为那个理想努力吧。

他，不会预料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叮”田梦夏的电脑提示她有新邮件，清脆冰冷的声音，将脱离了轨道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这么晚，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