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序幕

这句话也许才能算作开场白，华风两颗黑色的瞳仁里转动着灼人的光，像点燃的火柴上跳动的颜色，微弱地似乎随时会熄灭却放肆地燃烧着。

不知他轻触了三维影像的哪个角落，一座湛蓝色的水晶吧台从侧面的墙壁上无声地伸了出来，上面摆放着两杯红酒，两杯茶。

“来一杯？红酒还是茶？”他微笑着直视沈尘，贵族般优雅的朝着它们笔直地伸出手掌。

“谢谢，茶吧，我没有喝酒的习惯。”沈尘走到吧台面前，闻着透出芳香气味的墨绿色茶水。

“没问题，不过这是苦丁茶，味道并不那么的好。”

沈尘疑惑的抬起头，他以前喝过这种甘涩的茶水，不过那是为了调理自己上火的身体状况。苦丁茶事实上更像是一种中药，很少有人会把这种极难入口的茶水用来招待客人。

“我习惯轮流喝它们，红酒提醒我要享受现在的美好与安宁，苦丁茶告诉我要习惯未来的失去和苦难。”他自顾自的说着。

沈尘静静的站在吧台前，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难以下咽。他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苦丁茶里还放了什么佐料。

他没有接话，等着华风把刚才的开场白继续下去。

空旷的房间内，三维影像换成了一个陌生的星系，但是沈尘在略作迟疑之后，就认出了这正是他一直持续观测的太阳系最近的邻居之一：天狼星系，只不过在这幅影像之中，存在着两颗蓝白色的炙热星球。

“三十六年之前，天狼星a和天狼星b是星空中最亮的两颗恒星，但是在我父亲团队的一次观测中，偶然间发现天狼星a的亮度在呈几何倍数的递减，这是一颗正处于壮年期的蓝矮星，它内部蕴藏的能源至少还能支撑它燃烧近百亿年，这种现象极其的不可思议。我父亲秘密邀请了当时世界上最顶层的几位天文学家共同进行研究，最后发现，这绝对不是自然发生的，有人或者说生物正在天狼星的外围建造‘戴森球’。”

“戴森球？”沈尘轻轻颤抖的手使茶水洒出了一小半，落到了他的黑色长裤上，但是他并未发觉。

“是的，可以吸收和利用整个恒星能源的戴森球！”华风用难以形容的语调复述了一遍：“二十三年之前，天狼星a的光芒完全消失，这意味着，天狼星a周围的戴森球已经被全部建造完成，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了父亲的团队一起工作，所有人都心怀忐忑，在距离地球仅仅8.6光年以外的天狼星系中竟然孕育了这么高度发达的文明，到底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然而，后来发现，我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端起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沉默地走到了影像中的天狼星a前，另一只手温柔的触碰着它，沈尘看见他的瞳孔里倒影出无穷的怜惜和悲哀，紧接着，似乎突然又笼罩上了一层冰冷刺骨的薄雾。

他就这样不发一言的站立了很久。沈尘没有催他，只是再一次的喝了一口苦丁茶，这次，似乎没有什么味道。

“继续吧，”华风深吸了一口气，将小半杯红酒倒进了口腔，自嘲的笑了笑，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波澜不惊的神色：“二十年之前，我们发现，在空间望远镜下不仅探测不到天狼星a的光芒，甚至连这颗恒星也消失了。”

“整颗恒星都消失了？这不可能，没有那个星系中诞生的文明会这么做，高等智慧文明可以充分利用恒星中的能源，但是没有生物会将自己星系中的恒星毁灭，这会给整个星系的运行带来灭顶之灾……”

沈尘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保持的风度，大声地反问，但是声音马上又渐渐的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他一直观测到的结果。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华风看着他，不出意外的诘问瞬息而至。

“所以你一定听说过二十年前的塔利亚峰会，这就是世界各国首脑共同参与却对内容秘而不宣的真相。而且，更令我们恐惧的是，天狼uy217，也就是你推算的距离天狼星a，25000万分之一光年位置上的那颗行星，离开了原来的轨道，以接近二分之一光速的速度朝着太阳系，朝着我们冲了过来。就在昨天，这颗星球上分离出的部分装置已经率先抵达太阳的周边，而这颗星球的主体正在穿越柯伊伯带！”

华风的喉咙里发出嗤嗤的怪异笑声，脸上放肆地挂着夸张的笑容，他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又转过身扬起头，把影像切换成整个橘红色的太阳，双手不断的把影像的一侧放大再放大，露出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点。

沈尘无法相信刚才听到的内容，这段信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已经超越了他对整个事件预估的极限。他无暇顾及面前这个显得有点神经质的中年男人。

他反复在问自己，这是听到了什么？

然而即便他再不愿意接受，华风没有理由将他从墨菲大学接到这不知多深的海底基地后，就是为了向他撒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最尖端科技建成的海底基地；正在逐渐崩溃的天狼星系；银色雄鹰男人对他的告诫，种种的证据前后衔接，最终都指向一个事实。

人类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令人恐惧，最难以度过的生存危机。

“你看，”他指着全息影像中的小点：“这些都是这二十年来，我们向太阳周边发射的数以万计的探测和攻击机器人，最初加载的是超导激光武器，可以在一万公里有效射程内发射出超过十万度的超强激光，最近三年发射的最新型号加载了风暴粒子流毁灭者，如果用在地球上，可以瞬间将方圆数百公里的土地化成灰烬。这些就是我们‘烈阳计划’组织为守护我们这个星系建造的第一道屏障。”

“而如果我们失败了，就要麻烦沈教授告诉我，以天狼星a的消亡速度计算，从今日起至太阳的光辉被完全遮盖，地球彻底陷入冰封之前，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华风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虚弱，仿佛被水浸泡了很久的宣纸，一碰就碎。他终于难以忍受这沉重且巨大的压力，所有伪装的情绪顷刻间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与可以建造“戴森球”的文明，甚至可以将整颗星球改造成二分之一光速宇宙飞船的文明对抗，人类活下去的希望即便用渺茫来形容也显得过于奢侈。

气氛嚣张的静默，胸口印着银色雄鹰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间的门口，华风望着他，点点头：“使徒阁下，那么开始吧，生存还是毁灭，光明还是永夜，只是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又能有什么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