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纪元（三）

2035年8月5日。

硅谷纪元总公司，银色双子大厦地下实验室。

“那些实验体情况如何，我交代给你们的任务现在完成了多少？这是凯亲自给我们布置的任务，计划的一举一动他都在详细关注，所以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失误，明白吗。”

站在巨大的六角形有机玻璃围成的实验室，文森特静静看着外面暗红色的地底世界，正对实验室的通道一路延伸向远方，通道尽头没入黑暗，两侧矗立着巨大冰冷的金属门，它们像哨兵直挺挺排列在通道两边，铁门上镶嵌的警戒灯倾泻血红的灯光，密闭空间散发一片阴森压抑的暗红色，每扇门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号。

这里是银色双子大厦地下实验室，从二十年前银色双子大厦建成到现在这里始终处于封闭状态，外界根本不知道这个实验室的存在，直到四年前一批身份机密的实验人员来到这里。

这些实验人员来自世界各地，他们是纪元公司花费十几年时间培养的科研人员，每个人都是生物研究领域的佼佼者，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至今没有发表过什么著名的论文，本身也没有太大的社会影响力，甚至原先上学的身份信息都是伪造的。

纪元公司花费大量资源秘密培养，不让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为的就是这个实验，四年间他们与世隔绝，至今未踏出地下实验室一步。

“理论阶段已经完成了，但是我们的六批实验样本中，依旧…...依旧没有能达到预期标准的，没有任何实验体存活下来。”

“一个都没有吗。”

“一个都没有。”报告工作的实验员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你还敢说没有问题？”

面前文森特一脸阴翳的看着六角形实验室外的大铁门，他刚刚结束重要会议现在还穿着会议上那身高订的西服，袖口炽缀着古典的银丝纹理，胸口还插着蓝色玫瑰花，单看衣服不看脸文森特确实像极了那些磨磨唧唧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绅士。

“这…这…按道理是没有问题，可...我们也不知道是哪出现问题，明明一切都是按照......”

“问题就是你们出现了问题，理论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结果，成不成功还要看你们具体实验成果，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当年纪元公司资助你们培养你们需要的就是实验成果，你们应该知道纪元可以培养你们，也可以毁灭你们。”

“我们会加紧进行实验，不会让公司失望的。”

实验室内两排白色强光灯打在文森特脸上，黑白阴影与沟壑纵横交错，连五官也极其扭曲模糊，他那张原本重度烧伤铺满伤疤的脸在白光下更显的狰狞，就像火葬场里爬出来的恶鬼，没有人知道文森特董事长脸上大片伤疤从何而来，也没有人敢多嘴问他，每道伤疤背后都藏着悲伤的往事。

“还有最后两个月，你们最后的时限，不要让我一次次失望。”

秘密总是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最深处，这也是这个地下实验室存在的意义，除了纪元公司最核心的几位董事长以及这些科研人员外，没有人知道硅谷总公司地下存在如此隐秘，规模巨大设施齐全的地下实验室。这片地底空间也完全是由极子金属铸就而成，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就这样被完好无损的封存在地底深处。

每扇铁门背后都禁锢着无辜的被灵魂，所谓实验样本他们都是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被纪元公司雇人用各种秘密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到地下实验室充当人体实验的样本，一批活人进一批尸体出，直到他们腐烂的**在焚化炉化为灰烬，罪恶的秘密也随他们的骨灰飘散在风中，四年间已上千条无辜的生命葬送于此，每个科研人员身上至少背负着十几条人命。

通道一侧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五号实验台有情况。”实验室另一端几个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工作人员大叫起来，声音里说掩盖不住的兴奋。“是24号实验体，它的生命体征在两天前就已经消失了，但是现在又重新出现了。”

“叫上防卫小组，带上极子武器，我要亲自去查看24号实验体的情况，希望你们的实验成功了。”文森特从自己的护目镜里读取24号实验体相关信息，展开双臂悬浮四周的极子金属化为液态附着在他西服上，包裹全身算是为他量身定做了金属防化服。

走过两排铁门中间狭窄的过道，地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铁门巨大的金属身躯折射手电的冰冷的白光，越往里走越是让人感觉压抑，穿过这片昏暗狭窄的走廊，众人停在一扇铁门前，鲜红的二十四号数字仿佛可以摁出血来。

文森特的身前几个身着防化服的科研人员严阵以待，他们手里的银灰色提箱闪烁蓝光自动分离，重组成八架菱形装置，冰蓝色极子护盾撑开，电磁光束顺着菱形边缘张开将所有人笼罩起来，除此之外每个人还提着双涡轮的压缩火焰喷射器，但凡出现丁点意外烈焰就会毫不留情的焚毁一切。

“开灯。”金属巨门上红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顶上一排排刺目白色探照灯。

“开门。”

随着命令下达，巨大的铁门没有爆发出想象中的轰鸣，光滑的身躯划分出一道道规整的纹理，顺着金属纹理铁门如流沙般缓慢有序的溶解，显然制作这些铁门的材料同样是极子金属，所有极子微生物都会按照极子芯片的控制运转，它们就像蚁群一样严谨有序。

铺面而来的空气变得有些扭曲，即使隔着防化服他还是可以闻得到恶臭夹杂着刺鼻血腥味，面前的场景让他差点把早饭给吐了出来。

到处都是烧焦的尸骸，断裂的白色肋骨，血肉和化为灰烬的毛发黏连在墙壁上，地上是洗不净的斑斑血迹。这些都是之前实验的失败品，处理这些用作实验的流浪汉尸骨，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烈焰焚毁，再用加了消毒液的水简单冲刷然后填入新的试验品继续实验，等待失败之后继续烧毁，冲刷。

四年间实验循环往复不知多少次，原本光滑的银色墙壁已经粘着厚厚一大层焦糊的尸骨，黑色血痕与墙壁融为一体，这些都是纪元的罪证。

“果然...果然还活着，太好了，这就意味着实验成功了。”黑暗的角落有个影子在缓慢的蠕动着，白光照射下勉强可以看出他的人形。

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每个科研人员都在笑，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们发自内心的狂喜，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实验，纪元答应过他们只要完成实验他们就不需要为自己后半生担忧。

“看来我应该恭喜你们。”

文森特话音依旧没什么感情，他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因为他想起早上吃的那些煎过头的焦黑的培根，看着周围那些焦糊的尸体，胃里翻江倒海一波接一波的抽搐，看来这几天他要多吃点素的了。

“你们付出的努力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会和凯如实汇报，接下来按照24号的实验数据继续下去，提取它的基因样本确保下一批实验品全部存活。至于其他那些没用的就按你们的方法销毁它们，今天晚上两点工作人员会为你们提供新的实验样本。”

说完文森特就直直离开地下实验室，他一刻也不想多留。很快地下实验室所有的白灯亮起，五十多扇铁门全部溶解，又是一**清洗，极子金属在半空中重组为巨型火焰喷射器，火焰如同瀑布倾泻而出，火光照亮整个地下实验室，炙热的高温无情的焚尽铁门后那些丑陋狰狞的尸体，耀眼的火光伴随着恶臭和焦糊的气味弥漫整个地下实验室。

文森特静静站在实验室，看着面前玻璃折射的火光，只有心中地底才会有片刻的温暖，所有罪恶就和马桶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污秽被火焰冲刷殆尽。

2045年8月5日。

嘟嘟嘟，智能管家提示音响起，悬浮在房间四角的极子投影仪投射出蓝光，随着半空中光影不断重合，蓝色的字体瞬间铺满贝娜的卧室，她躺在自己橘黄色的卧椅上看着这封来自纪元公司的邮件，按照惯例纪元峰会召开前总会来一封邀请信，可今年来的时间比往年慢了好多天。

电子信封大致意思和往年一样就是邀请贝娜去纪元峰会，唯一不同的就是文件的瞩名，来自文森特的邀请。

“文森特，文森特是谁?通常邀请信都是瞩名纪元公司才对。”贝娜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可以代替公司的人会是谁，她将手掌下翻切换了页面，半空中蓝字消失，显示屏上黑白相间的可爱的小机器人在空中跳跃，样子酷似大熊猫。

“智能管家为您服务，有什么需要吗贝娜姐姐。”投影出来的小机器人蹦蹦跳跳漂浮在半空。这个四面八方墙壁和地板，天花板都使用极子金属铸就而成，墙壁里镶满了各式各样的极子芯片，只要主人需要就可以启动极子芯片随时重组墙壁里的极子金属，悬浮在房间四角的极子投影仪就是这么来的。

“替我查查纪元公司关于文森特的信息记录？”

“正在检索信息，检索完毕。有18324条关于文森特的信息，纪元公司有几百个文森特，不知道女王大人心仪的是哪个？”投影屏出现个大大的爱心，显然是它又调皮了。

“......太多了，看来有不少重名的人，你可以查到发给我邮件的这个文森特是谁吗？”

“信息权限加密，无权过问，只知道发出的地址是纪元总公司银色双子大厦，我尽力了贝娜姐姐。”半空中投影的小机器人摊开双臂摆出无奈的样子。

“知道了，回去休息吧你这个小家伙。”贝娜用手指把它弹开，蓝光消失极子投影仪化为液态金属重新融进墙壁。

长舒一口气贝娜褪去自己的睡衣，把两颗玫瑰海盐浴球扔进浴缸，伴随浮起的玫瑰花瓣和细密的泡沫，她将自己光滑的酮体没入浴缸，淡淡的玫瑰花香伴随朦胧的水雾弥漫整个浴室，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身心俱疲，忙到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了。

客厅的吊灯关闭，浴室边缘的柔和的火光亮起，周围的墙壁出现一排排空洞，芯片控制极子金属重组成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响，声音悠长还带着老式磁带特有的嘈杂音，这声音可以让她回忆起童年家里的那个破旧收音机。

柔美的钢琴曲像山间溪流流缓缓流出《致爱丽丝》，她总能从这首钢琴曲里中感受到自己渴望的未来，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各种钢琴曲，可惜自己没精力学钢琴。

浴缸边的高脚杯边缘划过金色的光弧，热气凝结成片晶莹的水珠铺在高脚杯身，栗色的长发裹挟蓝玫瑰花瓣漂浮在飘满泡沫的水面，雾气朦胧中她静静躺在浴缸享受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过去生活有太多的波折和苦难，她喜欢这种充满仪式感的生活也享受这一刻无比的宁静，其实谁向往这种平静的生活，可是她也不是个甘于平凡的，有野心的人。

叮叮叮，尖锐提示音打破这一刻的寂静，芬芳与少女的幻想如梦初醒，房间四角投影仪迅速汇聚到浴室顶部。来自佩恩的通讯连线，大概是因为知道明天要陪贝娜去硅谷开会所以过来询问缘由的吧。

贝娜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思考片刻之后将音乐换成了梦中的婚礼，没有顾忌自己还一丝不挂的躺着浴缸里，她点开了投影。

“你没有搞错吧，为什么这次是我和你去参加纪元峰会呀，平常不都是杰西吗，我不喜欢开会更不喜欢那座只有极子金属的银灰之城，我建议你重新考虑......”

还没有等贝娜和他打招呼，他就一股脑的和她吐苦水，抱怨之后他终于注意到屏幕里浴室那昏黄的烛光，朦胧的白色水汽，漂浮的白色泡沫和蓝色的玫瑰花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端着酒杯，躺在浴缸里若隐若现的古铜色美体。

“......额嗯嗯。”浴缸上漂浮的泡沫折射着蜡烛火焰的亮光，漂浮在贝娜胸前的泡沫让他不自觉的想到日漫里那些该死的圣光马赛克，原本山洪暴发有多又烂的废话全部被卡在了嗓子眼。

“说好了吗，你不愿意陪我去吗？”贝娜微微起身靠在浴缸边，香肩外露肤若凝雪，蘸水的栗色长发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柳眉轻挑，海洋般蔚蓝是双眸轻佻诱惑的看着屏幕里的佩恩，嘴角挂着一丝诱人的弧度，瞳孔倒映着摇曳的烛光让佩恩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

这是杰西教过她的，最浪漫的氛围，最性感的姿势对佩恩这种男人才最有效果，索性今天她就试试情场女王的办法到底够不够用，因为心情不好她想让佩恩陪自己到海边逛逛。

“不是啦，只是奇怪，前两年你都是和杰西一起去的，怎么今年......”

“是我希望你陪我去的，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没有问题。”佩恩不自觉躲闪着贝娜的眼神，她瞳孔里倒映着那片蓝色的汪洋，看的越久越是容易让他的心沉没。

但是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因为刚才他打开的游戏页面已经加载到了一半，所有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分心，今天刚到的全新ar体感游戏设备，据说可以实现无感全方位超逼真体验，他迫不及待想体验置身中世纪角斗场的快感。

“海渊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杰西是科研组组长又是探索计划的领头羊，她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所以就只好让你陪我...”贝娜看着屏幕里的佩恩，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一层模糊不清扭曲的七彩光屏上，看他手上拿着的弧形把柄和带着头上的ar眼镜，贝娜大概猜到他在干什么了。

“喂，你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情调，还尽力模仿着杰西演示的姿势和动作，贝娜感觉自己肩膀冷嗖嗖，诱惑感应该已经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了才对，可佩恩却不为所动，他完全没理会自己的魅惑。

“啊，我没干嘛，你接着说。”

“那你能不能陪我到海滩旁边走一走。”

“啊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能不能陪我逛逛海岸线，听说夜晚月亮悬在海边的时候也可以看到金色阶梯那样美景，说比日出还要好看”

“嗯……好像不行，我要玩游戏了，朋友们还在等着我拯救他们，拯救世界呢。”

“什么，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游戏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现在下班了主管大姐，你不能剥削员工休息时间。”

“你.....居然叫我大姐，你...我警告你明天早上敢迟到半秒钟这个月工资就给你打五折。”

“别呀老板，闹归闹别拿工资开玩笑，这个游戏很好玩的，里面是超大的自由虚拟世界，要不要你也和我一起征战四方...”他握着弧形把柄摆了非常中二的姿势，完全没有在意贝娜铁青的脸，话没有说完贝娜已经断开了连线。

自己这算是对牛弹琴吗，还是叫对牛发情？她失落的划进浴缸，拨开漂浮的泡沫盒玫瑰花瓣，突然发现梦中的婚礼很适合自己现在这种悲凉的场景，拿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裹上粉色的浴巾拖着自己湿哒哒的长发移步到阳台感受海风吹拂，顺手从阳台的三层酒驾上取下伏特加往嘴里狠狠灌了几口。

“男人还不如自己这个三层酒架呢，又能解忧又能消愁。”

海岸线的夜景让人心旷神怡，漫天繁星倒影在黑暗无际，汹涌澎湃的大海像布满裂痕的黑色宝石，月光下贝娜披头散发满脸通红握着伏特加，一边翘着二郎腿饮酒看着眼前那片黑暗海洋。

“原来今天没有月亮，怪不得逛不了。”每当望向没有月光黑暗汹涌的大海她都会不经意间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活就好像眼前的景色一样。

在墨西哥贫民窟那个黑暗无情的法外之地，只有人性的残酷的生存环境的凶险，那是公平正义无法触及的地方，而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和当年遇到的那个女人是那片黑色海洋曾经照亮自己的光。童年的贝娜置身于黑暗海洋之中，历经汹涌波涛于风暴的洗礼，踏着那微弱的星光一步步走到现在，所以她也倍加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那片黑暗海洋随时会沉没的心光。

不肯向艾瑞克那种人屈服是她心里的誓言，她发誓守护那片心光，守护心中的正义，她的梦想是让这片黑暗海洋上漂浮的心光永不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