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弑神者的殿堂

这座宏伟而奢华的建筑物已经沉睡在这片森林中长达一百个世纪，它的荣光尽褪，耀眼的金色装饰也被风化腐蚀的灰黑一片，在漫长的地质变化中，建筑物的主体也渐渐沉降至地下，能暴露在外的不过只有整体的十分之一——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即便倾颓成了这副模样，这座建筑物的主结构竟仍然是完整且稳固的。

即便被重达百万吨的泥土岩石掩埋碾压也没有丝毫坍塌的痕迹。

看来除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附件之外，这座建筑物的主体进行过专门的强化处理，由此可见那个弑神种族在技术领域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在莉亚的带领下，一行人通过穹顶上的那个大洞进入了废墟的内部，并开始在建筑物里面错综复杂的楼层和回廊之间寻找路径，不断进入它的更深处。

进入建筑物内部之后，郝仁再次确认了这东西是弑神一族留下的遗迹：在这座宏伟殿堂里面，华丽的雕塑和用于彰显功绩的浮雕更是随处可见，各种各样有着宗教象征意味的装饰物几乎铺满了一行人所抵达的每个角落，这些宗教符号却并不是用来崇拜任何旁的神明，而是建造这座建筑的人对自身的夸耀和粉饰。

在走错几次岔路之后，莉亚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条笔直通往地下的竖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竖井深邃而黑暗，其内壁上偶尔可见一些光亮一闪而过：那是仍然残存在这座建筑物里的能量在通过破损的线路和管道泄露出来。

“这里面竟然有这么深……”莉莉站在竖井边上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尾巴顿时因紧张而蓬松开来，“我勒个乖乖……咱们为什么总是遇上这种要跳进深坑深井的事儿……”

“你们经常遇到这种掩埋在地下的废墟么？”莉亚有些奇怪地看了莉莉一眼，随后耸耸肩，“很深是正常的，这座建筑物原本是一座高耸的神殿，资料上记载它可能高达千米，而我们在地表看到的是它暴露在外的主塔的塔顶，所以我们恐怕要在这座废墟的内部向下移动千米才能抵达它的基座部分，而重要的东西通常都会埋藏在那里。”

一边说着，她一边有些奇怪地看向竖井的井壁：“不过说也奇怪，这东西竟然连楼梯都看不到……当初使用这座建筑的人是怎么在这些楼层之间移动的？”

薇薇安向下看了一眼：“这里应该是升降机，步行梯大概是被碎石给堵塞了。”

“升降……机？”莉亚咂咂嘴，“反正不管怎样，幸好我早有准备，大学者莉亚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冒险！”

魔法师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打开了她那仿佛百宝箱般的法袍口袋，并从里面掏出一块卷起来的布料：她那法袍里一定有某种空间拓展的效果，否则实在不好解释她这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具都是怎么藏起来的。

莉亚把这块布料抖开，轻轻放在地面上，嘴里喃喃念动晦涩的咒语，那布料立刻开始抖动着伸展、变厚，短短几秒钟内竟然变成了一方巨大的飞毯，飞毯的四角还各漂浮着一盏明亮的明灯。随着莉亚将魔力注入其中，这块飞毯也渐渐漂浮到了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高度，稳稳当当，看起来颇为可靠。

“咱们就坐这个下去！”莉亚得意地说道，“这也是我亲手做的！”

薇薇安哗啦一下子张开自己的翅膀：“我不用了，我自己会飞。”

“我才不要坐这个！”莉莉一看到飞毯那无遮无挡的边缘就忍不住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总感觉这种软软乎乎还连个安全护栏都没有的东西会掉下去啊！”

郝仁白了哈士奇姑娘一眼，一把把她推到飞毯上去：“别闹，当初坐飞机蹭挂票的时候你倒是不恐高了？”

事实上郝仁自己也有辅助飞行的装备，但乘坐魔法飞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他难免有点好奇，也就本着体验生活的态度和其他人一起挤在了莉亚的魔毯上面。

随后魔法师小姐便熟练地打火，挂档，起步，驱动着严重超载的飞毯晃晃悠悠地进入了竖井里面。

看着那灰黑中还泛着一丝金色的井壁在视野中不断上升，郝仁忍不住嘀咕起来：“来之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怪物，我还以为在遗迹里面的怪物会更多呢，没想到进来之后反而一路清静了。”

“噬魔怪物只是因这里的魔力泄露而聚集在废墟周围，但却罕有跑到遗迹内部的，”莉亚解释道，“因为遗迹内部的能量浓度会更高，反而超过了噬魔怪物感觉‘舒适’的程度，再加上遗迹内部并没有食物，对于还需要进食才能生存的噬魔怪物而言，就更加没有必要进来了。”

“找不到食物……也对，这才是关键啊，”郝仁愣了愣，忍不住哑然失笑，“冒险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什么？”

“额，没事，自言自语而已。”

飞毯继续在竖井中下降着，为安全考虑，它的下降速度并不快，这给了大家好好观察沿途情况的好机会。郝仁一边通过精神连接命令数据终端偷偷扫描周围数据，一边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弑神一族在浮雕和符文方面的装饰风格，但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听到一种低沉而怪异的闷响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很远，但却通过地下错综复杂的洞穴结构放大、传播到了这里。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莉莉，本就有点紧张的哈士奇姑娘立刻就抓紧了手中的合金巨X666剑，耳朵机敏地不断转向各个方向：“你们听到声音了么？！好像是什么地方塌了！”

“我也听到了，”莉亚也有点紧张，她随手划出几个魔法符文，看着那些符文渐渐飘散在空气中之后才略松口气，“不是这座遗迹发出的，应该是在更深、更远的地方，应该是大坑道里的声音。”

“这种情况很常见么？”郝仁皱眉问道。

“大坑道里经常会有怪响传出来，有时候是气流，有时候是怪物在活动，”莉亚貌似不在意地说道，“还有人说是大坑道里的古代钻机正在挖穿我们这个世界呢，不用担心，都是离我们很远的事情啦。”

郝仁有心想说一句这声音都传到这了，怎么听也远不到那去，但此时飞毯已经抵达了竖井的底部。

一阵扑翼声从旁边传来，薇薇安降落在飞毯旁边，收起翅膀看向四周：“这里的结构似乎还挺完整。”

莉亚一边指挥着飞毯自己折叠卷好，一边掏出一块魔法水晶检测着空气中的魔力浓度，这位魔法师小姐的眼睛几乎要冒出光来：“不光结构完整，魔法反应也很强烈！这里肯定有还在运行的古代设施——这次来真的是捡到宝啦！！”

看着莉亚如此兴奋的模样，南宫三八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么？”

“要找的东西？不不不，我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盗墓贼，”莉亚很严肃地说道，“这座遗迹本身就是我要找的东西，这里埋藏的知识，任何能用的或者有研究价值的古代物品，甚至遗迹本身的结构图和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符文与雕塑，这些才是最大的财富！来吧，别耽误时间啦，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莉亚收好了自己的魔法飞毯，用手摩挲着自己的铁质法杖，让铁法杖前端的发光水晶变得比之前更加明亮，随后一马当先地走向竖井底部那个明显是出口的闸门。

闸门当然是锁定的，而且能够控制闭锁装置的识别系统也显然报废多年，但这些对于能够一拳打死牛的莉亚小姐而言都完全不是问题，她三两下就用法杖撬开了大门，并招呼着郝仁一行快点跟上。

郝仁和薇薇安无奈地对视了一下，紧随其后。

这座建筑确实很像是一座宏伟的神殿，不管那些弑神者建造它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它的内部结构都有着神殿的显著特征。从升降机井出来之后没多久，郝仁一行就见到了那些宽阔的大殿以及庄严的走廊，并在走廊里看到的了更多的史诗浮雕与绘画，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弑神一族早已放弃信仰并自封为神，恐怕郝仁自己都会觉得这里是供奉神明的地方了。

这座建筑物废弃时间已久，所保留下来的线索自然也不会很多，但根据建筑物里残留物品的整齐程度以及四处都未看到明显破坏痕迹这两点来判断，郝仁认为这里并不是在紧急情况下被放弃的。

它的主人离开的明显相当从容，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不能带走的东西则在整理好之后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每一扇门都被仔细关闭，看不到匆忙撤离的散乱模样，也没有门户洞开的情况。

郝仁也未看到那种“生活物品正在使用，主人却突然消失”的景象，因此排除了“弑神者因受到神罚冲击而瞬间消失，导致遗迹整齐有序”的可能性，最后根据种种线索，他判断这里应该是在“弑神时刻”到来之前被放弃的。

一个队伍，两种目的：莉亚是在兴致勃勃地寻找着古代文明的知识与遗产，而郝仁一行却是在搜集弑神一族的资料并以此完善对这个“拉赫瑞恩”世界的情报，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在这座位于地底深处的遗迹中顺利展开了行动。

在对建筑物的中轴部分完成粗略探索之后，莉亚提议前往偏殿，她根据地底的魔力流动判断在偏殿里应该有一处还在运行的能量中枢，那对她而言是无价之宝。

郝仁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队伍穿过地底宫殿的正殿和中央回廊，在那些已经人去楼空的宫室中穿行着，这个低沉压抑的地方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但好歹郝仁带领的团队也是饱经历练，这点困难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然而在前往偏殿的路上，他们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前方被一道裂谷阻断了。

整个地底建筑竟然在这里断成两截，它的偏殿和主体部分被彻底割裂开来，将其割裂的是一道足有白米宽、深不见底的裂谷。

莉莉站在裂谷前，抬头望着上方：建筑物的穹顶也被一并撕裂，上面可以直接看到厚重的岩石层与无数倒垂下来的石笋，这里或许原本就是一座地底洞穴，所以在宫殿穹顶断裂之后上方的岩层也没有发生垮塌。

有许多肉眼可见的光流在岩顶上游走着，沿着那些石笋跳跃流动，光流的起点是裂谷对面的那片建筑废墟，也就是地底宫殿的偏殿，而终点则是众人所处的这座建筑物的上层——那些光流显然就是莉亚之前感应到的“魔力流动”。

所谓的魔力脉络确实存在，然而通往其源头的道路却是阻断的。

莉莉低头看了下方的大裂谷一眼，发现这东西远比之前的竖井更加黑暗深邃，而且里面还不断有一种混沌的气旋时隐时现，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感从谷底传来，让她忍不住绒毛倒竖，赶紧远离了这个危险的位置。

薇薇安再次张开了自己的蝙蝠翅膀，一边活动双翼一边判断着这道裂谷的距离，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在意：“只不过白米宽而已，直接飞过去呗……”

这也是队伍里其他人的想法：区区白米宽的一道裂谷而已，对这支队伍而言简直连挑战都算不上，莉莉不带助跑都差不多能蹦过去，更别提大家还都有飞过去这个选项了。

然而莉亚却慌忙阻止了薇薇安：“等一下！千万别！”

薇薇安不明所以地看着魔法师小姐：“怎么了？”

“这个裂谷就是我之前提起的通往大坑道的那个‘破口’，”莉亚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甚至带着点紧张：这种表情在这位性格嚣张的法师小姐脸上可不常见，“你要飞过去的话那十有八九就真没命了！”

薇薇安收起了翅膀，脸上带着疑惑：“只是通往大坑道的入口而已，从上面飞过去也有问题么？”

“像你们这样对大坑道一知半解的人果然最容易出事……”莉亚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随手从附近捡了块石头，在对石头注入魔力之后将其用力扔向裂谷的方向。

灌注了魔力的飞石在风矢术的推动下笔直地向前飞行着，似乎能轻而易举地越过裂谷飞到对面的偏殿里去，然而就在它飞到一半的时候，那道裂谷中却突然涌动起了一层黑暗的影子——郝仁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现象或者说物质，从裂谷中升腾起来的东西看起来就仿佛一团纯粹的黑暗，其漆黑的色泽是如此纯粹，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它表面的任何细节，它就这么突兀地升至半空，仿佛从空间中挖掉了一块，又好像是在图片上滴落了一滴漆黑的墨水——这团黑暗从裂谷中隆起数米高，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飞在半空的那块石头，然而石头却瞬间变得虚幻透明起来。

下一秒，它就从空气中失去了踪影，连带着莉亚赋予它的魔力闪光都一并消失不见。

纵使见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物，郝仁这时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说卧槽。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被它“舔”一下的感觉都绝对不会好到哪去！

“大坑道会吞噬一切进入它影响范围而且带有魔力反应或带有生命反应的东西，不管那是一块石头还是一头成年的巨龙，”莉亚很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了解大坑道是通过老师的教导还是吟游诗人的胡编乱造，亦或者只是从其它佣兵和冒险者吹牛的故事中听了那么点皮毛，我要说的是，目前几乎所有号称对大坑道进行的研究都是糊弄人的，那些自称进入大坑道又活着回来而且著书立传的家伙更是胡说八道——他们的研究其实仅仅是接触到了大坑道的分支结构，或者在坑道附近的矿洞里转了一圈而已，大坑道的本体从来都没有人活着接触过。可笑的是很多自称学者的家伙竟然还依此把大坑道分成了所谓的两部分，一部分是致命区，一部分是所谓的‘温和区’，这理论就是狗屎！大坑道压根没有温和区，那只是受到坑道影响而略微变异的正常地穴而已，在那里面进行的研究毫无价值！”

她抬手指向前方的裂谷，那片诡异的黑暗正渐渐收缩回去，看起来就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似的：“这才是大坑道，真正的大坑道，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试图从它上方通行，更不要用所谓的魔法来挑战它的吞噬能力。”

面对莉亚如此严重的警告，南宫三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招不到人了……”

莉亚：“……哈？”

伊扎克斯也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听明白了，其实按照目前世界上比较公认的定义，咱们之前经过的地底宫殿和竖井部分就已经算是进入大坑道范围了吧？”

莉亚：“……诶……”

郝仁抱着膀子看着魔法师小姐：“只不过在你自己的理论里，这些部分都不算。”

莉亚：“……反正我没钱了！有本事你们弄死我？”

郝仁：“……”

这回答真是清新脱俗，完全让人无从反应嘛。

“算了算了，我们还没说什么呢，”郝仁一脸被打败的表情，对这位魔法师小姐摆了摆手，“我们最好在这附近找个安稳的地方先安营休息，然后找一条可以绕开这条裂谷的路，这样行了吧？”

莉亚想了想：“……你们是不是打算趁我睡觉的时候弄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

“继承你大爷！”郝仁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你真以为你在白枫叶城的那座危房还值得继承啊？”

莉亚一脸认真地反驳：“那座塔虽然卖不了多少钱，但法师区的地皮很贵的！”

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