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分别

一日的劳累过后，林子威早早地就睡下了，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但他的脑海里却不是那么平静。

这是另一个场景，他被丢在一个被火海包围的巷子，人们疯狂四散，将他一步一步推向深渊。有许多人被那些火蛇缠绕住，连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便烧成了灰烬。林子威想跑，但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似乎是刻意安排，眼前的一座高楼塌了下来，轰隆声响起，巨大的水泥钢筋块掉落下来，让林子威眼前一片乌黑。正当他紧闭着眼等待疼痛降临时，那些钢筋只是穿过了他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伤害。

那团火还在燃烧，似乎要将一切污秽全都燃烧殆尽一般，人群的惨叫声，爆炸声，大地的震动声，不绝于耳。他就站在路中间，任由行人将他推向更深的火海。他想喊叫，却只能比出一个口型。

终于，他感觉到了一丝热，那种灼心的疼痛感蔓延全身，他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人群穿过他的身躯，将他一点一点的冲散。脑海里的意识越来越淡，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消亡了。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那团燃烧的火焰改变了一个方向，林子威看向那个宽阔的身影，竟然是……库伦？

“库伦，快救我！”他厮心竭力地呐喊。

那张苍老的面孔转了过来，看了林子威一眼，并没有朝他走来。他手里拿着那把生锈的温彻斯特，走向了火焰燃烧得最猛烈的地方。

“库伦，危险，不要去！”

库伦能听到自己的话，林子威大喊着阻止他，但他的眼里充满决绝，并没有回头的打算。将手中的保险丝拔掉，拉栓拉好，瞄准了火焰根部。

“砰！”一声枪响过后，林子威被拉回了现实。他的腿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眼睛睁开，那张熟悉的天花板映入自己眼帘。

“你又做噩梦了？你的脑电波很不正常。”加加鲁说道。

“这个梦越来越真实了，之前是每个月一次，但现在好像已经变成了一星期一次。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会人格分裂。”林子威起身倒了一杯水，滋养着干涸的身体。

“也许，那根本不是梦，而是你提前看到了什么。”加加鲁再次说道。

“不是梦？”

“阿斯克人逃离前夕，有一场虚空之火在地球上燃烧着，所到之处，全都化为一片灰烬。没人知道这团火是从哪里来的。他就像天神降临的惩罚，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人们的世界。没有来得及逃离的人，只留下了一片惨叫，便被虚空之火彻底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加加鲁平淡地描述着，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虽然它只是一个机器人，无法感受到当时人们的痛苦，但属于它的族群已经不在了，而如今的地球，或许还会再次遭遇威机。

“虚空之火？你说那是虚空之火？！”林子威摇着加加鲁地肩膀激动地说道。

加加鲁描述的东西和他梦境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那团火焰吞噬这一切，犹如一匹饿狼一般，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阵敲门声响起，库伦站在门外，林子威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艾瑞，该起床了，莫甘娜已经做好了早餐。”

“好的，这就到。”

今天的早餐是煎鸡蛋和热狗，蔬菜已经没有了，吃进嘴里感觉有些油腻，不过林子威还是吃了两个三明治，以便能够维持今天劳动所消耗的能量。

“好了，伙计，我们该干活了！”擦了擦嘴巴，库伦背起那副装备走向庄园，而林子威则是点燃一根烟，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着。

“嘿，不如趁这段时间，多跟我讲讲相对论的东西吧，爷爷不想跟我说太多，我相信你肯定知道。”

身旁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和黄鹂的叫声一样动听。莫甘娜破天荒地主动找林子威聊天，十几天来这还是第一次。她手里捧着一本《相对论入门》，上面写有笔记和公式的地方非常多。看来这个姑娘是不把这个问题解决透彻是不罢休的。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林子威问道。

“之前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黑洞和纬度世界让我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电影里所描述的东西或许是真的。现在我还小，我只是想知道速度是如何改变时间的，虽然时间存在于空间的每一个点上，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林子威翻了翻她手中的书，可以看到莫甘娜非常用心，书上写满了笔记和公式。将手中的烟掐掉，他说道，

“当你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时候，相对路人，你的速度可能是一米每秒钟，相对汽车，你可能是十米每秒，相对于飞机，你可能是一千米每秒，相对于天边划过的流星，你的速度可能达到十几万米每秒，这个你能理解吗？”

莫甘娜点了点头，林子威继续说道，

“如果你乘坐一个以光速运动的宇宙飞船上，在上面跳跃一秒钟，你可能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可是如果你以地球自转的速度去观察这一秒钟，它被无限延长，因为地球运转的速度远远小于光速。这就好比一条跑道的长度是三十万千米。对于光来说，这是它的一秒钟，对于你来说，就是一年甚至更远。”

“没有任何东西能达到光速，如果有，那它一定没有质量。所以，我的小可爱，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莫甘娜没有说话，只是用笔戳着可爱的下巴。林子威站起身来，背起了一身装备继续工作，库伦已经将风机启动好，加加鲁拖着长长的风管走来，看起来有些费劲。

“不，我相信，肯定能超越光速，肯定有。”

突然，莫甘娜叫住了林子威，那双水灵灵的眼神里充满坚定，随后抱着手中的书回到了书房。

对于她的话，林子威也只能表示任由她去。光速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名词，若是真的能达到那种程度，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呢？

听着莫甘娜的话，加加鲁的身形也停住了，不过却是很快恢复过来，与两人一同在庄园里干活。

就这样度过了五天，库伦的庄园终于被清理干净。只不过它不再是那样绿油油的，只剩下一些零星散落的草根。在清理工作结束之后，库伦就将收割机开了进来，将大部分的作物清理干净。还没有到成熟的时节，田地里却裸露出一大片黄土。

看着沙尘暴过后留下来的杰作，库伦点了一根雪茄，不由得苦笑道，

“这么光秃秃的，看着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林子威点了点头，没有了这些生命力旺盛的作物，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好在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政府以极低的价格在出售种子，相信这些种子很快就能重新长出一片新的绿色。

林子威取下草帽垫在屁股下，看着有些干净过头的庄园，说道，

“研究院里有一种让作物快速生长的药水，作物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成熟。等我回去之后，倒是可以给你弄一些过来。”

“用那些东西种出来的粮食不好吃，虽然庄稼被毁了，但我们还饿不死，谢谢你的好意。”库伦说道。

天空一片阴沉沉的，像一片灰蒙蒙的阴霾笼罩在心头，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个月了，是时候该走了。

“库伦，还有五天我就要走了。”

库伦点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留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林子威在这给他带来了不少乐趣，也帮了不少忙，算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虽然两者的圈子不同，但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回中国吗？还是研究院？”

“先回家一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家人了，这次想回去给他们一点惊喜。”林子威说道。

“好，机票的钱我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来取吧。”

林子威走进房子，并没有发现莫甘娜的身影。想来她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在探索那未知的宇宙世界。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林子威和加加鲁帮库伦重新种植小麦，有空闲的时间就会给莫甘娜答疑，几人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转眼间就到了两人分别的时间，莫甘娜那张小脸蛋布满了不开心。

“好啦，你不是想让我走吗，现在已经如你所愿喽。”

林子威摸了摸莫甘娜的小脑袋，后者并没有反抗。

“可是。我还有许多东西不懂，你就这样离开了，以后谁来教我知识呢？”说罢还幽怨地看了一眼库伦。

“库伦先生的学识非常渊博，我相信这么可爱的你，给他撒撒娇他会答应的。”林子威打趣道。

“好了，艾瑞，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库伦手里拿着钥匙，走到车库将拖拉机发动着。

“莫甘娜，你会不会想我？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加加鲁机械般的声音有些哽咽，眼里的蓝光也是忽明忽暗的，看着莫甘娜这么伤心，体内的电流也是极大的刺激到了它的神经。

“好了，咱们有机会还会见面的，在外面一定要做个正经的机器人。”

莫甘娜拍了拍加加鲁的脑袋，这般温柔让它猝不及防之下，释放出一阵电流，莫甘娜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手，气鼓鼓地一拳打向加加鲁。

反应过来的加加鲁赶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揉了揉有些发麻地手掌，莫甘娜佯装愤怒地说道，

“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将你烙在了心里，你可要记得想我，不允许调戏其他小姑娘。”

“喂，我说你到底走不走了，干脆你留在这里好了。”林子威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正经的机器人他见到过，但还没见到过加加鲁这么不正经的。

“好嘞，这就来。”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加加鲁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直到看不到莫甘娜的身影。它才回过头来，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林子威拍了它几下，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轻声说道，

“阿斯克人是不是都很好色，所以才会把这种情绪写在程序里？”

“我们阿斯克人天生正直善良，哪有你说得那般下流不堪。我…我只是跟莫甘娜聊得来罢了，你不要乱想。”加加鲁辩解道。

“人家每天都嫌弃你，还聊得来呢，一厢情愿还差不多。”林子威无情地嘲讽道。

农田在身后飞速掠过，清爽的风吹在脸上，让心中的燥热降温不少。想到自己即将回家，林子威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人类活动与建筑物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色各异，但林子威看不出他们喜悦的表情。拖拉机掠过的地方，卷起一片尘土，有些人捂着嘴跑开了，但更多的人，却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好了，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这里有班车去市区，咱们，就在这分别吧。”

林子威轻展猿臂，与库伦抱在一起，没人能看到库伦眼中的眼泪，转身发动拖拉机，疾驰而去。

将手中的纸条夹在行李最深处，林子威露出了一抹微笑。直到库伦的拖拉机声音听不见，林子威背起包走进了汽车站。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