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回家

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漫长，窗外的引擎顺着飞行轨迹拉出一丝白雾，天边的一轮金日将他的脸庞照得透亮，身下是鱼鳞般的云彩，只有置身于一万二千米的高空，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纯净。

他看向触不可及的湛蓝色天空，不禁有些沉思，遥远的天边，是否有天外来客正在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个小时过后，他翻越山和大海，来到了大洋的这一头，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看不到云层之下的景象，但家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远处有一团乌云，滚滚雷声透过玻璃似乎都能听得到，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家伙经历着狂风暴雨而无家可归。

婴儿的哭闹声让他很是心烦，这种许久未曾有过的躁动，在今天被放大了数倍。

终于，透过窗外他看见了远处的山丘，长城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盘旋在八达岭上。蚂蚁大小的汽车显得是那样的拥挤，在一层灰蒙蒙的空气笼罩之下，下方的建筑物渐渐清晰。一阵失重感传来，他离地面越来越近，燕山在一旁显得是那样磅礴。

飞机一阵抖动，起落架与地面剧烈摩擦着，冒起一阵白色烟雾。减速带来的惯性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虽然经过了十二个小时的长途旅行，但他一点都不疲惫。离开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现在日头还挂在西边照耀着这片大地。脚下多了的，是一种归属感，属于这片地方的血脉在他的体内涌动着。

“这就是你的家乡么？很不错，比我们之前呆的地方要繁华，就是人有点多。”

机场外人来人往，不断摩肩擦踵着。加加鲁的声音从手上传来，它的声音，只有林子威一个人能听到。

“作为这个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国家，挤一点也是应该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林子威提着加加鲁，奔向了机场大巴的方向，大约还需要两个小时，他就能见到那两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大巴龟速地在机场高速行驶，索性林子威干脆睡了过去。他那不合时宜的呼噜声又开始响起，加加鲁趁机砸了砸他的大腿，他这才看到全车盯着他的目光。

有些脸红的将目光瞟向窗外，林子威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很快也该轮到林子威下车了。

这一趟旅程将近花了二十个小时，林子威走下大巴，眼里呈现的还是那个记忆中熟悉的地方，不过这里的街道变得更加宽阔，商场也一座比一座繁华。灯红酒绿伴随着日落渐渐亮起，显得十分热闹。

夜生活即将开始，那条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子威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一路走过有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毕竟，这里是男男女女释放**的天堂，这身人模狗样的出现在这，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做作。

一路上他都没有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毕竟十年来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儿时的玩伴已经长大，照顾他的长辈也渐渐变老了。

林子威望着眼前的小区，他最挚爱的亲人就在里头。没有门卡，他就偷偷地跟着车混了进去，让门卫大爷在后面破口大骂，周围一行人侧目林子威的举动，皆是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却是毫不在乎，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至亲的人，那种亲情的血脉就在他的身体里沸腾。

按下熟悉的十六楼，电梯带着他迅速爬升，他的心有些颤抖，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他心头萦绕着。一路上的期待和喜悦，现在竟然变得有些害怕和紧张。“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林子威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门，那张福已经换过很多张，但他还是找见了最里面泛黄的福字。

深吸一口气，屋内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林子威敲了敲门。

“谁啊？”

雄浑的声音响起，让他鼻子一酸，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门一开，那张熟悉的脸映入自己眼里，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眼前有些沧桑的男人。

“爸，我想死你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林天雄有些适应不过来，亲切的声音响起，他微微一怔，手中的报纸掉落在地，一双宽大的手掌拍了拍来人的后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头子，是谁啊？”

厨房里响起熟悉的女声，他放开了林天雄，犹如一只乳燕一般扑向了苏玉。见到林子威回来，年过五十的老两口从未像今天如此激动过。将老花眼镜往下面扯了扯，苏玉一把抱住了他。当初离家的那个臭小子已经变得格外强壮，差点让苏玉没有认出来。

“妈，我回来了，回来看您了！”林子威激动地说道，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淌了下来。

“我说怎么老是听到喜鹊的叫声，你爸还不相信，原来是我们家的博士想家了！”

“那不是你最近老是耳鸣吗？谁知道子威今天真的回来了。”

一家三口唏嘘着，老两口将林子威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儿子好好的之后，苏玉回到厨房照看着锅里的排骨汤。

“抽烟吗？”林天雄拿出一根烟递给他，林子威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小时候偷偷抽烟被林天雄教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看了一眼林天雄，确定这不是陷阱之后，他点着了嘴里的烟。

“现在长大了，知道你在外面很累，男人总是要释放一下压力的。”

与林子威不同，林天雄习惯抽旱烟。这支烟壶他现在还记得，十年来林天雄都没舍得换，上面的漆墨随着时间而愈发浓郁。用林天雄的话来说就是，抽烟要抽最原始的最直接的，那些加工出来的东西都会要人命。

“今天怎么回来了？研究院放假了？”林天雄问道。

摇了摇头，林子威将加加鲁提了过来，说道，

“好了，变回来吧。”

一阵金属咔咔声响起，加加鲁短粗的四肢伸了出来，那圆溜溜的金属脑袋重新亮起蓝色的光芒，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最后变成了那个熟悉的模样。

“可把我憋死了，差点没让我烧短路。”加加鲁活动着腰肢，有些不满道。

一开始就上来这么一段搞笑的话，林天雄乐了，问道，

“这是什么玩意？”

加加鲁瞅了瞅林子威，没有他的允许，它可不敢乱说话。正在这时，苏玉走了出来，看着凭空出现的加加鲁，她放下手中的菜抱着它，对林子威问道，

“呀，这么可爱的机器人你从哪弄来的？”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加加鲁，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加加鲁的眼睛笑成一道月牙儿，用怪异的姿势向两人打着招呼，把这老两口逗得不轻，林子威说道，

“这是研究院新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我也觉得挺好玩，寻思着就带回来了。妈，赶紧开饭吧，我想死你做的饭菜了。”

“好好好，你等着啊，排骨汤马上就好了。”

将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一大桌子好吃的摆在林子威面前，他也没有客气，舀起一大团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苏玉佯装怒骂道，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

“妈，我饿了嘛！”

露出一张委屈的脸庞，苏玉心中不由得一软，一旁的林天雄今天自然是站在儿子这一边的，对苏玉说道，

“儿子好不容易赶回来，让他多吃点怎么了，子威，这是你妈特意给你做的红烧肉，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一大团瘦肉夹进自己碗里，林子威很不客气地吃着，鲜嫩的汁液在嘴里迸发出来。他习惯吃瘦肉，这一大团红烧肉在嘴里吃起来很有嚼劲，让他连连称赞。

“可惜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十年来我都没怎么吃到过。”

“只要你喜欢，一有时间妈就给你做，不够还有。”

看着自己的儿子吃得这么开心，老两口都没怎么动筷子，都在看着林子威一个人吃。

肚子里传来饱腹感，他打了个饱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随意地抹了抹嘴便站起身来。看着儿子真正吃饱，老两口才开始动筷子，林子威站在一旁给苏玉锤着背。离开的时候苏玉经常犯腰疼病，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妈，你的腰怎么样了，这样舒不舒服？”

看着儿子越来越懂事，苏玉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让他心里一暖。

“没事，孩子，去歇着吧，大老远跑回来累了吧。”

林子威摇了摇头，坚持要在给苏玉放松一下。苏玉拿他没辙，也只能作罢。

吃过饭后，苏玉收拾着桌子，加加鲁也上前帮忙，那勤快的模样很是让人喜欢。林天雄呼唤一声，林子威和他便走进了书房，这是他们父子两的秘密基地。

“这次回来，偷跑回来的？”

林天雄一转严厉的模样，让林子威不免有些害怕。自己的父亲是国内考古界有名的学者，他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半途而废，如果这次自己的儿子真是偷跑回来的话，恐怕他立马会抄起门后面的铁棍将他打出去。

“也算不上偷跑吧，我和团队在索诺拉勘察的时候走散了。”林子威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事情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包括自己陷进了流沙里，遇到了加加鲁，再到后来的事情，等到他说完，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阿斯克人？一千万年前的文明？”林天雄点燃旱烟，吐出一口烟雾问道。

“没错，一千万年前就已经存在超过现代文明的科技了。像加加鲁这么全能的机器人，放到世界顶尖的科研中心也制作不出来。”

林天雄皱了皱眉头，他转身走到书柜旁，一本一本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林天雄的记忆力很好，自己写过的东西他都能一一说出来。但找了许久，似乎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整个书架都已经被他翻了个遍，但还是没有林子威所说的阿斯克文明，他重新回到座位上，说道，

“其实，前几天你的单位就已经爆出来了一条新闻，找到了一千万年前的飞船，不知道和这个小机器人，是不是一个时代。”

林子威有些惊讶，问道，

“你说的是？”

林天雄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就是你发现的那个飞碟。在一个月之前你的导师还说你陷进流沙里失踪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你发现的加加鲁吧？”

林子威点了点头，答道，

“准确来说，是加加鲁救了我。”

林天雄吸了一口旱烟，浓雾的尼古丁充斥着整个书房。他开口说道，

“呵，那些媒体整天都在突发奇想，又在猜测外星人，又在猜测地球毁灭之类的。依我看，一千万年的文明存在也没有什么可好奇的。”

这属于林天雄的知识范畴，林天雄的科研单位已经无数次发现了前几个文明时代所留下来的遗物。为了不引起轰动，他们从未公开过这些信息。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林天雄也未曾透露半分。

“对了，我们最近在九眼楼附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和你发现的飞船一样，不过分析数据暂时还没有出来。有兴趣的话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林天雄说道。

林子威点头答应一声，又与父亲叙了一会旧。直到苏玉在门外高喊着，他们才结束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