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意想不到

汉斯的餐馆并不算生意红火，可午饭之后的餐馆还是会时不时有食客上门，所以挨着后厨的办公室里，趴在桌上假寐的唐城总是会听到锅碗瓢盆的动静。唐城实际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所说的休息，实际只是个托词，因为在汉斯他们暗中试探和观察唐城的时候，唐城同样在试探汉斯两人。

唐城的第一个试探，便是他开出一个目标一千美元的那个价格，美元在当下的购买力可是不俗，一千美元足够汉斯雇佣十几个在上海最出名的杀手刀客了。唐城开出这样的价格，本就是对汉斯两人的一个试探，却不想汉斯根本连考虑都没有，便当场答应下来。

再加上早上鲍曼对自己的试探，此刻的唐城渐渐开始对汉斯两人起了兴趣，这其中也包括照片上的那几个欧洲人。唐城一早就知道汉斯是美籍德国人，按照希特勒的主张和态度，汉斯这样的也算是德国人。唐城进一步的思量和判断，侨居中国的汉斯应该是暗中为德国情报部门工作，而这样突然出现的鲍曼可能根本就是来自德国本土的德国情报人员。

上海是个大都市，这里不但有很多梦想来上海发财捞金的淘金客，还有大批来自世界各国的情报人员。唐城对汉斯两人的身份实际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是想要知晓，汉斯为什么要对照片上的那几个欧洲人动了杀心，而且那晚被干掉的亨利，亦同样不是个普通人。

唐城并不想介入其他国家的暗斗之中，尤其是情报部门之间的争斗，但他亦不想被人利用。如果说汉斯对自己的试探，是出于一种预防的心理，那么鲍曼对自己的试探，对唐城而言，就是一件必须重视的事情了。虽然鲍曼看着像是个老实人，可唐城心里就是觉着这个不动声色的胖子，远比汉斯更加的难以琢磨。

在唐城的思索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看手表的时针快要接近四点的位置，一直趴在桌上假寐的唐城，这才终于伸着懒腰起身站起。在办公室里活动一阵手脚，重新坐下来的唐城伸手拿过桌角的那些化妆油彩和一面镜子，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往脸上涂抹化妆油彩。实际上，化妆并不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尤其这个时代的所谓化妆油彩内容单一，完全不具备后世化妆品那些可以化平凡为神奇的效果。

唐城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是他唯一能借助的伪装手段，何况唐城在南京的时候，就用过这种伪装手段，事实证明，这种伪装手段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一刻钟之后，唐城对着镜子满意的眨着眼，此刻的唐城，一改之前那种肤色白皙的富家少爷装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色微黑、鼻端两侧满是雀斑的憨厚面容。对着镜子照了一阵，唐城又伸手成爪，将自己的发型弄乱一些，这才终于算是满意。

唐城忙着在办公室里乔装，汉斯和鲍曼却还以为唐城没有睡醒，眼瞅着时间已经到了四点，有些等不及的汉斯便急三火四的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上帝啊!唐，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真是太神奇了!”鲍曼本想要阻止汉斯的冒失，可惜伸手太慢，没有拦下汉斯。只是他没有想到闯入办公室的汉斯先是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是一连串的笑声和赞美之言。

不明就里的鲍曼跟在汉斯身后进入办公室，当他第一眼看到端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时，便也跟汉斯刚才一样，不由控制的发出一声惊呼。原本留在办公室里休息的唐城，此刻端坐在原来的位置里，但整个人的样貌却已经发生了些改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鲍曼此刻大张了嘴，神手指着唐城，嘴里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这只是些小手段，任何一个电影演员，或许都能做到像我这样。”面对汉斯两人的惊叹，唐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想要跟两人仔细解答的意思。“汉斯，你还要给我准备一身衣服，我现在的这一身，可能就有点不大适合了。”唐城起身，一边用汉斯给自己准备的羊毛毯，将那支三八步枪裹成一个柱形，一边给汉斯提出最后的要求。

“提前准备好吃的和钱，如果一切顺利，可能我们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回来。”四点整，换过装束的唐城跟汉斯挥手作别，然后和鲍曼从后门离开汉斯的餐馆，被毛毯包裹的步枪就夹在唐城的腋下，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绝对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包裹着一支步枪。

“先去那家面包店，那个叫托马斯的胖子最好对付，咱们就先拿他做靶子好了!”还是和早上的时候一样，鲍曼在前面开车，而唐城则径自坐在了轿车的后排座椅里。行动的目标顺序，完全是唐城自己制定的，在汉斯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静悄悄的趴了几个小时，唐城早就按照早上看过的地形和情况，制定出行动次序。

在餐馆里等待唐城睡醒的这段时间里，汉斯和鲍曼也没有闲着，根据手下人打探回来的讯息，鲍曼对这几个目标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唐城说先去找那个叫托马斯的大胖子，鲍曼就已经明白要将轿车开去什么地方。四点钟的租界，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可街道里也还是行人如织，所以轿车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你在车里等着，听到枪声，你就直接把车开去前面的那个路口，我会在那里等你。”十几分钟之后，轿车在唐城的示意下，缓缓等在路边。出言交代了鲍曼几句，一身深色大衣的唐城便夹着毛毯从轿车里下去，然后在鲍曼的目视之中，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鲍曼停车的地方，距离托马斯的商行还有至少400米的距离，他不知道唐城为什么提前在这里下车，不过在离开餐馆之前，汉斯特意交代过鲍曼，叫他不要质疑和阻止唐城的决定。

你究竟要怎么做？因为有汉斯的叮嘱，鲍曼虽说心生疑惑，可他并没有出言阻止或是质疑唐城。“嘭!”就在路边轿车里的鲍曼暗自思量答案的时候，街道对面突然传出一声闷响，鲍曼心中一惊，出身军伍的他对这种声音可不算陌生，那分明就是枪声。只是一瞬间，唐城临别之前的交代让轿车里的鲍曼马上做出反应，为了不引人注意，鲍曼还特意缓缓发动轿车，然后匀速驶向前面的那个路口。

鲍曼停车的地方距离前面的路口并不算很远，鲍曼一边保持住轿车的速度，一边向路口两侧左右张望着，希望第一时间找到唐城的身影。鲍曼几乎是用龟速将轿车开到路口这里，可他始终没有看到唐城出现，可就在他暗自失望的时候，轿车的后车门却忽然被人拉开，之后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轿车后排座位里响了起来。

“保持速度，向左开，避开前面直行的街道，那边应该已经乱起来了。”唐城的声音听着很稳，完全没有鲍曼预想中的急促或是慌乱。听到唐城的声音，鲍曼随即静下心来，按照唐城的指示，一打方向盘将轿车驶入左边的街道。只是在轿车转入左侧街道的时候，驾驶室里的鲍曼透过车窗下意识的向直行街道里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直行街道里有路人奔跑起来。

“一直向前开，过两个路口向右，看到左边街道里有布店招牌的时候，就停车。”待轿车驶入左边街道里，后排座位里的唐城又出声交代一句，然后就没有了其他动静。鲍曼专心开车，并专心留意街边的各种店铺招牌，而后排座位里的唐城，则闭目回想刚才那一枪的体会。400多米的射距，对于拥有三倍目镜的唐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刚才那一枪，却是唐城第一次用步枪杀人。

用什么武器杀人，对唐城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但这毕竟是一种新鲜体会，此刻的唐城正暗自回味刚才的那种意境。轿车缓缓停在路边，打断了唐城的回想，睁开双眼，唐城便马上看到路边的那面布店招牌。“你不用在这等我，直接向前开，过一个街口的三色花咖啡馆，你在那里等我。”睁开双眼的唐城交代鲍曼一声，便推开车门，夹着毛毯卷匆匆钻进布店旁边的巷子里。

鲍曼扭头，却只看到唐城钻进巷子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满的鲍曼暗自撇嘴，心说这叫什么事，还真是把自己当成是个司机了。鲍曼正准备开车离开，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你那头，心中一动的他随即从车窗探出头叫过街边的一个烟贩，掏钱买来一包香烟的鲍曼咧嘴一笑，随即在街道里调转车头，朝着刚才那条有路人奔行的街道驶去。

把轿车开进这条唐城说过会乱起来的街道里，轿车里的鲍曼最先看到的是几个租界巡捕房的巡警，而这几个巡警出现的地方，正是托马斯的商行外面。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托马斯商行2楼临街窗户碎了一块，看过情报的鲍曼知道，那应该就是托马斯办公室的窗户。可他却想不出，唐城是如何在400多米外，一枪击中托马斯办公室窗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