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回溯（二）

在他的操控下，调查兵团手中的特制武器纷纷亮起。

梦境岛屿上方，随着调查兵团的力量注入，一道类似时间罗盘的巨大虚影缓缓成型，陈楚看了一眼罗盘，手上出现一根黑白相间的细针，往上一扔，直接就迎风而长，镶嵌进了罗盘虚影当中。

一个巨大的时钟成形了。

叮——

一切都停滞了下来，除了被时钟庇护的陈楚和龙羽玄，不论鲛人因海者，还是许纤纤刘诗雨，甚至连那数万卫兵组成的调查兵团，都在此刻停滞了下来，仿佛被冻在琥珀里的虫豸。

他们的时间在这一刻被暂停了。

而在一切都停止下来之后，指针发出清脆的响动，随后在荒诞规则蔓延过来的瞬间，开始转动了起来。

但不是顺时针转动，而是逆时针的开始转动，时针倒流的速度很慢，但随后却越转越快，龙羽玄的身影也逐渐融入到了时针之中。

滴答滴答。

“汲取数万人的时间，来获取这片刻的回溯，这就是回溯过往之线。”

但龙羽玄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了黑白两色，他望着脚下的时针阴影。

一条阴影链接着许纤纤，一条链接着那巨大的因海者。

所有事物的时间都暂停了，除了他。

龙羽玄先将手伸进了链接因海者的时间阴影当中，很快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化，各种过往时光的画面开始出现。

而在此刻，化成整个空间背景的罗盘指针，则以极快的速度转动倒流着。随着指针的倒流，关于因海者存在的的一切过往，都开始浮现在龙羽玄的两侧。

从对方在大西洋底部苏醒，再到尘封数万年的海心石碑，再到地球第四纪的灭世洪水，再继续回溯到因海者登上亚特兰蒂斯末裔王爵之位。

因海者的所有往昔之事，全部都在不停的回溯当中。

随着这根回溯之线蔓延到最后，就是因海者出生之时。

“切特斯汀！”

“切特斯汀！”

“亚特兰蒂斯的下任君主！因森之海的支配者！”

颂唱的声音不停的回荡着，在诸多身穿华贵服装的鲛人簇拥下，一个身长数米的鲛人婴儿被高高举起，其名在大殿中不断的响彻着。

因森之海，亚特兰蒂斯王国镇守四方的中央之地，掌握着海洋的心脏，祭祀波塞冬的神庙就矗立此地。

而一出生就掌握权柄的切特斯汀，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位继承者，也是将在未来成为亚特兰蒂斯第三十七任君主的王者。

“居然是古代神话里的传奇人物，可惜...将由我来亲手终结。”

龙羽玄站在众多鲛人之中，看上去根本就格格不入他，却似乎没有任何鲛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一步步上前，背后的罗盘指针开始震颤，脚下的回溯之线，不断地拉近着他与因海者切特斯汀的距离。

或者说，不断拉近着他与因海者的时间。

关于过去的时间。

龙羽注视着鲛人婴儿，缓缓地伸出了手，而那个鲛人婴儿在这个时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了龙羽玄的方向，他晃动起来了小手，突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还只是新生儿的切特斯汀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但是...

他什么也做不了。

刚出生的切特斯汀，正处于他一生中最脆弱，也是最无力的时刻。

哇哇——

鲛人婴儿的哭闹很快引起了众多鲛人贵族的注意，但是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直到切特斯汀的哭声随来随小，越来越微弱。

连气息都开始迅速衰弱下去。

他们才开始慌了。

有鲛人强者开始进行施法，医疗人员开始进行治疗。

但依然无济于事，刚出生的切特斯汀的生命开始衰弱，直到最后逐渐消失，他与生俱来的权柄，在面对来自未来的时间力量。

无动于衷。

“未来的新王！因海者切特斯汀！”

“薨了！”

惊恐悲恸的哭喊声从这群鲛人贵族之中发了出来，随之这种悲伤恐惧，瞬间在这个宫殿之中扩散了出去。

......

迷梦群岛。

高举着从其尊者那借来的荒诞规则，浑身膨胀的如同滔天巨魔的因海者切特斯汀，被暂停的他突然开始动了起来。

但很快身体却又僵硬了下来，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龙羽玄，低吼道：“你做了什么？！”

切特斯汀随后身体动了动，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身体却从脚部开始，逐渐的变成淡紫色的泡沫。

一圈一圈的泡沫，消磨着他的一切。

切特斯汀的存在，他的未来，他的过去，以及...他的现在。

既然起源之过去已不在，那么现在所存在之根基，也同样不复存在。

他不甘，他怒吼，但却无济于事。

就如同当年刚出生一般，除了哭闹般的挣扎，就再无他法。

不到片刻时间，有着滔天凶焰，不可一世的因海者切特斯汀，就这样化作了彻底的泡沫，彻底的消失在这个物质世界。

因为早在数万年前，切特斯汀刚一出生就已经死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死去了，他的过去被龙羽玄斩杀了。

自然也就没有关于他的未来。

斩杀了切特斯汀的过去，龙羽玄并没有停手，而是继续伸出手，抓住了另一边关于许纤纤的回溯之线。

故技重施。

集合了夏联邦高层多年来的实践和运用的规则技术，这样点燃而成的智慧火光，‘烧死’一个传奇生物，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啊！——

龙羽玄手在触碰到许纤纤的回溯线时，似乎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那种各种声音重叠起来的尖叫，让他的手微微顿了顿，瞳孔里莫名倒映出了一道暗红色的阴影。

但他只是停顿了片刻，就依然紧紧握住了许纤纤的回溯之线。

画面重新化作了黑白，龙羽玄背后的罗盘指针又开始转动了起来，但指针只是微微动了下，就又停下来。

预料之中关于对方过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怎么会？”

龙羽玄抓住对方的回溯之线，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难道...对方没有过去？”龙羽玄加大对下方数万人的时间抽取，面露狠色：“不可能，所有生物都会在时间上留下痕迹，别说传奇生物了，就算是上位者也不例外。”

但回溯之线，依然没有反应。

龙羽玄瞳孔睁大，微微咬了咬牙，不再顾及大量抽取时间对数万调查兵团的损伤，而是继续加大时间之刺的抽取功率。

大量的时间通过特制器具被具象化，然后被抽取进了罗盘之中。

咔嚓咔嚓。

停顿下来的罗盘，开始转动了起来，但其转动的声音，就像是两个破损的齿轮在没有缝合好的情况下强行转动，又像是长长的指甲在黑板上刮擦着。

按照正常情况，以龙羽玄的判断能力，已经能发现到不对劲才是，这个时候暂停罗盘的回溯，查看具体情况，才是最为稳妥的方式。

但龙羽玄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失去了平日里应有的理性，他的瞳孔深处，那道暗红色阴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突出。

咔嚓咔嚓——

罗盘先是逆时针转动了几圈，随后又顺时针转动几圈，最后似乎实在不堪重负，开始混乱的上下左右颠倒的转动起来。

龙羽玄手中拿着的回溯之线，本来还只是黑白色，随后却逐渐被染成了一种暗红的色泽。

关于许纤纤的过去，以一种极为奇诡的方式，回溯在了龙羽玄的面前。

这样的过去画面，比之前关于因海者的过去，多上数万倍，数十万倍，数百万倍，数亿万倍，数亿亿倍。

无数的画面，已经超越一个传奇生物所能记录的信息上限。

一年前，十年前，数百年前，数万年前，数千万年前，数亿年前。

数万调查兵团的时间，即使有着特殊器具的庇护和过滤，也早在画面倒流数千万年前的时候，被彻底的抽干，所有卫兵都化作成黑白的建筑，然后一点一滴的消失。

不只是如此，本来黑白色的回溯罗盘，似乎笼罩在一层暗红的阴影下，无法形容，无法言语，无可名状。

被暗红色阴影污染的罗盘，在抽取干调查兵团的时间后，就应该直接停下来了，但却在一种诡异的支配下，开始向四周的梦境岛屿开始抽取。

从梦境中抽取现实生物的时间。

一座岛屿，一百座岛屿，一万座岛屿，一百万座岛屿，一千万座岛屿。

所有的梦境岛屿，都似乎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时光，缓缓的开始凋零下去。现实的地球世界，大规模的生物在梦中死去，宛若一场天灾。

也不知道回溯了多少年，甚至无法用文字来计量的时间，整个人都陷入污染状态的龙羽玄，终于见到了关于许纤纤的最终过去。

一本暗红色的书，翻开了其中一页。

那是一片无可名状的意识书页，里面浮现着无数生命的意识，无数生命的喜悦，无数生命的恐惧，无数生命的愤怒，无数生命的坚毅，无数生命的悲伤。

这张书页只是缓缓张开，就包含着数个世界。

不...或者说是数个地狱。

那是一个充满邪恶，充满恐惧的地方，无数的熔岩和死亡灰尘充斥的地方，无数恶魔和魔鬼生存的地方，他们在其中诞生，在其中杀戮，在其中挣扎，在其中死亡。

不停的轮回。

关于多元宇宙的所有负面能量，从这里汇聚，从这里散发，又流淌过整个多元宇宙，散播了所有关于邪恶和黑暗的概念和逻辑。

多元宇宙有了邪恶和黑暗的意义，最后...

再重新回到了这里。

“啊！！！”

龙羽玄直视着这些，痛苦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的声带里发出来。

他的四肢开始扭曲变形，各种各样的恶魔蠕虫从他身上冒出来，从眼眶里爬出来，又从额头中钻进去。不可名状的邪恶污染了他的传奇权柄，污染了他的身体，污染了他的眼睛，污染了他的大脑。

污染了他的一切。

随后...

他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