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后的父子

这是一片寒风凌冽，人烟荒凉的地带。一般只有短短三两月的春夏季，其余时间都只有干枯的树干与稀疏的黄草点缀着大陆西北独特的荒原。

这个荒凉之地是亚细亚帝国七十二个行省之一，寒漠行省的所辖区域。

在帝国众多行省中，寒漠行省算是那种面积较小，人口稀少，资源也缺乏的三流行政区。它位处亚欧大陆内部，远离帝国东南沿海的商业繁荣之地，导致寒漠行省在帝国的重要性并不大。

这种位于北方大冰原生成的冷气团直击位置的区域，再加上海拔较高，分布辽阔的戈壁与沙漠使得该地的昼夜温度相差极大。

白日的雪泥冰淇淋与黑夜的暖气狐裘是长期居住在此的人们所必备的日常用品。

寒漠行省的首府，寒漠市，坐落在一块大型绿洲的中心。这里有着充足的水源和与之相匹配的动植物资源。其庞大的生机孕育出了这座沙漠城市。

城区内部气候适宜，没有极端的天气变化，两百多万人口在此定居。

高产量的现代化农业生产为寒漠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寒漠城位于帝国内陆区域并起着沟通沿海与西北边陲的航空枢纽作用，有着大型民航机场甚至军用机场，往来客流量较为庞大，其城区却只分布着两道公路环线。

相较于帝都的六道公路环线，寒漠市只能算是乡下之地。

距离首府以北二十余公里的山麓地带，被丰厚的北方森林所覆盖。这无疑是北边那高大山脉的功劳，阻住了那摧枯万物的罡风。

每当针叶林上落满白雪时，寒风轻拂，仿若有白色星辰在绿色星海里沉浮，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位于这片林海的深处，一座广大的宅邸在其间若隐若现。

修建在山麓地带的这座宅邸，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着二十来公里的路程，说得上是很隐秘的隐士之所。一条窄窄的连向外面国道上的林间公路为宅邸的主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它由浓灰色的砖石砌成，外部没有多于的雕刻修饰，仿佛只是一座普通的西方独栋别墅。

看起来这建筑似乎有着很久的历史了。砖石上风化的刻看起来这建筑似乎有着很久的历史了。砖石上风化的刻痕里写满了其历经的风雨。可是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内在物质支撑着这古老的宅邸，使其朽而不毁。

但这居所奢华的内部装饰却与其外部的低调与寒碜完全相反。

桃心木打造的古典办公桌，饭桌上摆放着的属于欧罗巴联盟某君主国王室的御用餐具，用大西洋海底的珊瑚石打磨成的大型吊灯坠饰，以及平整光洁的采自极北冰原的大理石墙壁，无一不显现了这座房子主人的深厚财富与荣耀背景。

在这别墅二楼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坐在书桌前，就着寒冷冬天下午的阳光，安静的读着一本厚厚的羊皮卷书籍。

如今个人终端电脑的普及极为广泛，像这种纸质载体已经很少见了，足以被称为古董。细看书籍的封面，上面写着《亚细亚帝国战史》这七个大字，似乎是几十年前出版的旧书了。

少年的手指顺着粗糙的纸面滑动，宛如黑色湖泊的瞳孔倒映着细小的文字，认真严肃的神情显示出他正沉浸在深层次的阅读之中。

突然间，少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来头。只听有人在房门上轻轻地叩了两下。在少年说了声“请进”以后，门被缓缓地推开。

一名身着侍者服，满头银丝被整齐梳在脑后的老者行了个礼，恭声道：“少爷，是时候用餐了。”被称为少爷的少年轻摇了下头，仿佛要把满头的思绪甩出脑袋。

过了片刻，少年抬起头，把目光转向老者，随便应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下书桌。

临近黄昏的阳光总是黯淡的，在西北则更不用说。

桌旁灯罩上绣着九天玄女织锦图的台灯开关被少年旋开，稍微变的亮堂的光线将羊皮书籍扉页右下角的文字映耀了出来：李炎，于星空历93年开始阅读。书下面厚厚的纸页上写满了有些潦草的笔迹。

走出房间，行走于铺设整齐的实木地板上，名为李炎的少年慢慢走下楼梯，穿过低调中带着奢华的会客厅，来到了放置着可以容纳十几人就坐的餐桌。

他的后面则是微微低头，行走间都带着一种无形气质的老者。

洁白的桌布被平铺于餐桌上，正中一尊纯银铸造的烛台上闪烁着令人感到暖意的火光。

可极为不协调的是，如此宽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两个人。

位于首位的是留着满脸络腮胡，却意外的散发出一股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制式的帝国贵族服饰包裹着他高大雄伟的身躯。一枚雕琢精细的苍银色龙形勋章挂在右边的胸口上。

仔细一看，贵族男子的头发点缀着灰白颜色。这使得他看起来比起真实年龄显得偏大。

这位神武李家的当代家主正用刀叉细细切着被放在王室御用餐具里的烤鸡子。其优雅得体的用餐姿势也彰显了他非同一般的贵族传承。

在中年男子右下首的地方端坐着一名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女生。垂在白皙脖颈后的马尾，标准贵族中学女生的校服，腕上系着的冰钻手链，这名女生的存在使得略带阴沉严肃气氛的餐厅增添一股鲜活的气息，仿佛室内都变得亮堂了不少。

女生右手上端着红茶杯，左手却在桌下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白丝袜上套着的羊毛皮鞋有节奏的敲击着地板，时不时轻啜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

将用餐时表现与往日并无两样的妹妹映入瞳孔。李炎伸手捉向了妹妹的马尾，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灼若啊，《洛神赋》里面那句是怎么念的来着？是叫‘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对吧？你看你这样，和人家甄宓妃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吧？”

名为李灼若的漂亮女生俏皮地皱了皱鼻子，恶狠狠的用头摇晃掉那只搞怪的手。

“我的哥哥，你一天不说三遍要死呀！”

不管自家妹妹语气里的愤懑，李炎来到年近五十的父亲左下首，拉开红木椅子后缓缓坐下。正当李炎打算举起刀叉准备向王室餐具中盛着七分熟牛排，苹果馅饼，辛辣罗宋汤动手时，位于首位的李家当代家主却叫住了他。

“啊啊，又来了！”

烦躁的念头一闪而过。李炎甚至已经可以预测到接下来父亲说要说的话。

“小炎，之前和你谈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父亲低沉中蕴含着力道的嗓音在宽大的餐厅里响彻。

“父亲，请恕我拒绝。”语气轻柔到仿佛在讨论下午茶该喝什么，李炎叉了一块苹果馅饼，剔出涂抹着奶油的苹果吞下。

身为第四代神武公爵的李明德叹了口气，额头上的川字纹仿佛都深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这天，要塌了啊。”

李明德离开所坐的主位，目光触及到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

“火星上的那帮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吗？”李炎借着辛辣的罗宋汤咽下一大块牛排漫不经心的说道，随后给自己倒了半杯清水喝下缓解喉咙内的火烧感。

早已过了巅峰时期甚至未老先衰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转动着右手中指上戴着的象征家主地位的族纹戒指。

那是被荆棘花缠绕包围却仍竭力试图挣脱束缚的威武雄狮。其伸出利爪的部分异常尖锐，甚至可以轻易划破白纸。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