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中东欧纪行之三：克里姆林宫Ⅱ（3）

一片又一片的密林。

抵达图拉堡之后，雅丹在那里稍事停留后继续向北，越往北林子越密，不过每隔大约一百里便会出现一个大小不一的城堡，在城堡最高建筑的上方，明显有一个类似火盆的装置——烽火台，一个东西方都有的东西，俄罗斯人在莫斯科城的南面的丛林里设置烽火台，对付的自然是蒙古人、克里米亚人。

“前面就是莫斯科”

几日后，当雅丹从安东嘴里得知莫斯科就要到了，这心里终于明亮起来，眼前的城堡依稀可见，其周围的农田明显比路上遇到的广袤得多。

渐渐地，半日之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高约丈余的土墙。

此时，约瑟夫骑马靠近了雅丹。

“尊敬的大臣阁下，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莫斯科”

“您看，那是一道用泥土垒起来的围墙，按照大夏的长度单位，周长约三十里，在土墙里面又是一道长约二十里的白色条石砌成的围墙，在土墙与石墙之间是服役的长枪兵”

“在白色石墙里面才是俄罗斯帝国真正的市镇，那里又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自然是沙皇居住的克里姆林宫，另一个则是中国城，各自有围墙……”

“中国城？”

“咳咳，阁下，俄罗斯人将中国人称为契丹，实际上叫契丹城，名字来源于蒙古人，克里姆林宫是皇室的居所，而中国城则是贵族和平民的居所，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又称为内城，而中国城则是外城，石墙与土墙附近则是士兵以及服劳役的农奴的居所”

“阁下，我喜欢旅行，从最南端的葡萄牙，到最东边的黑海沿岸，再到最北边的瑞典王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城堡，先不说土墙，就说那白色的石墙，就有二十里，上帝啊，真令人惊叹”

雅丹心中却不以为然，“二十里，放在大夏国，也算得上大城了，不过若是与北京比较起来就不够看了，他们建造如此大的城堡不用说是为了对付以前的蒙古人了”

嘴上却问道：“还有多远？”

约瑟夫笑道：“这里离最南端的凯撒门以及大卫塔还有大约五里路，阁下，难道你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雅丹有些愕然，不就是城堡周围的森林更加幽暗、紧密，农田更加广袤嘛，有什么奇怪的？

“请看地上”

雅丹望向路面，只见从这里开始就是一条宽约三丈笔直的大道，这条大道自己已经走了一会儿，与刚才的路段比较起来，果然结实得多，不过由于上面覆盖着积雪，看不清究竟。

“阁下，这条大道叫莫斯科大道，一共有四条，分别通往南面、东面、东北面、西北面，在森林里大道只不过是将树木砍伐后形成的天然道路，冬天还好，夏季是很难行走的，只有在城堡附近大道上才铺了石子……”

正说着，前面飞来了一队骑兵，不多时，骑兵便来到了雅丹他们面前，大约有三十骑，都穿着红色的呢绒大衣和长筒皮靴，其中两人年岁稍大，戴着紫色的貂皮高筒帽子，穿着熊皮大衣。

约瑟夫见到那两人，眼睛顿时一亮，苍白的脸上也泛出了光彩，他赶紧下了马向雅丹介绍道：“阁下，这位是尼基塔.特鲁别茨科伊大公，现任帝国贵族议院议长，这位是德米特里.梅谢尔斯基，莫斯科伯爵，现任莫斯科市长”

这两人的岁数与雅丹差不多，都在四十上下，眼下也没有下马，见到约瑟夫后只是点点头，听约瑟夫介绍后便盯着雅丹看，雅丹心里恼怒，半晌才用汉语说道：“我是安加拉.雅丹，大夏帝国一等侯，外务大臣”

他本来想说“礼部尚书”的，不过一想人家未必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改成了“外务大臣”，等汤若望翻译过了，那两人下马向雅丹施礼，雅丹此时才下马还礼。

由于接近俄罗斯人的都城，在半路上，雅丹也对自己的服饰进行了改变。

一顶黑色呢绒礼帽，一件灰褐色呢绒大衣，外面罩着一件紫色的用锦缎做面料，里面填充羽绒的披风，大衣中间是一根象征着他侯爵身份的用白银、宝石装饰的皮带，脚上自然还是长筒鹿皮靴子。

与尼堪一样，他的面部修饰的整整齐齐，下颌没有留须，上唇则是一抹剪裁得整整齐齐的短须，加上他高鼻深目但又是黄色皮肤的模样，在俄罗斯人眼里，一幅典型的“鞑靼人”装扮。

而一幅典型德国人面目的汤若望却换了一件典型的大夏文官冬季袍服，与雅丹等人比较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梅谢尔斯基、特鲁别茨科伊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这位议长出面说道：“欢迎，欢迎，在下奉沙皇陛下之令前来迎接贵使，这边请”

于是，雅丹便带着大队跟着他们往前走，没多久，一条大河便横亘在城堡面前。

“这是莫斯科河”，约瑟夫继续介绍道。

莫斯科河上有一座石桥，雅丹注意到，这座石桥也是典型的石拱桥类型，看来东西方建造石桥的方式还真是相差无几啊。

越过石桥后，便是那道灰色的土墙了，土墙上还有类似于中国城墙的那种墙垛，里面偶尔会露出几个哆哆嗦嗦、扛着长矛的士兵。

土墙的大门开着，一行人进到土墙里面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往正前方看，虽然白色高大的条石城墙就在前面里，不过并没有看见刚才约瑟夫所说的凯撒门以及大卫塔，在石墙与土墙之间则是大片的民居，民居有些破旧，大多是木制的建筑，有的盖着石板，有的都是木板，也有搭着茅草的。

两道城墙之间明显是一个街市，衣着破旧、东倒西歪的醉汉到处可见，来到街市上后，一行人沿着街市向西边走，俄罗斯人似乎没有净街，两侧的民众都出来观看这从外国来的使团。

后来，似乎有人得知这是从东面来的大夏人，有些醉汉大叫起来：“异教徒！仇人！”，不过在俄罗斯骑兵手里带着倒刺的皮鞭击打之下，这些人忙不迭地逃回了房舍。

在抵近那座高达三丈的凯撒门，以及顶上更高的大卫塔时，雅丹他们还见到了同样醉醺醺的女人，这些女人身材肥硕，身上穿着很少，有的还瘫倒在地上，与另外的醉汉对骂。

“阁下”，这时约瑟夫又凑过来了，“您若是在夏季来这里，这些女人会一丝不挂，醉倒在泥地里，还真是颇有荷兰人的风采”

雅丹一愣，他反问道：“他们不是虔诚的东正教徒吗？”

约瑟夫笑道：“再是虔诚的教徒，也抵挡不住烈酒的侵蚀，在这里，他们都称呼伏特加为可爱的撒旦，呵呵”

对面的石墙上，出现了戴着高筒皮帽子、红色呢绒大衣，身上背着火绳枪、长柄斧的士兵，除了这两样，用于火绳枪的坛坛罐罐一大堆，与土墙上的长枪兵比较起来，这些士兵的神情明显醒目得多。

而他们那种长柄斧，自然是灰衣卫嘴里此时流行于德意志诸国、波兰、瑞典的斯堪的纳维亚战斧了，这些人肯定就是出身于平民以及贵族子弟的射击兵，现名“新军”的沙皇近卫军团了。

这些射击兵，既能用火绳枪远程射击，还能用长柄斧近身搏斗，倒是不可小觑。

跟着进了石墙之后，又是一大片街市，最后莫斯科河将两座城堡分成了两个部分，西边的那座城堡高大、金碧辉煌，多半就是皇宫了，而东边的城堡稍微逊色一些，颜色以白色为主，不过高高的穹顶以及十字架依旧是最显眼的部分。

这时，那位大公、议长特鲁别茨科伊走了过来。

“尊敬的阁下，按照沙皇的吩咐，你们全部住在克里姆林宫的第三宫”

“第三宫？”

“哦，大臣阁下，第三宫靠近莫斯科河，在报喜大教堂附近，是专门为尊贵的外国客人设置的，共有三层楼，一百多个房间，足够你们使用了”

“当当……”

此时一阵沉重、悠长的钟声传来了。

“阁下，这钟声是伊凡大帝钟楼传来的，那里的大钟是这世上最大、最重的，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瞧瞧”

……

一日后，还在金色大厅，雅丹向阿列克谢呈上了尼堪亲笔写就的国书，以及带给年轻沙皇的礼物：

装饰着黄金、白银的燧发前装长、短铳各一；

手柄雕刻精美的单手、双手横刀、骑刀各一；

来自大兴安岭的海东青、金雕各一；

送给皇后的用紫檀木盒子装着的小圆镜、化妆套件、香水、有着精美纸张包裹着的香皂、香脂的女人套装一套。

“雅丹”，此时，尼堪的话又在雅丹脑海里响起了，“俄罗斯人若是提出贸易，大可答应他们，包括前装燧发枪在内，都可答应他们，你是铁匠出身，知晓燧发枪的关键在于弹簧，而弹簧制作容易，不过大批量制作并不容易，大夏国也就是先有了坩埚炼钢，后来又有了专门用来消除含磷、含硫高的矿石的高炉，以及金属锰的应用，才能大批量量产各类弹簧”

“此时的欧洲人，对于什么是磷，什么是硫，他们肯定不知道，焦炭的利用估计也不太知晓，用煤炭冶炼矿石，在兵器上他们是不敢用的，只能用木材冶炼矿石，两相比较，双方之间的距离就太远了”

“何况，此时我国已经用上了燧发后装的火铳，加上燧发的引火装置，他们要达到这一水平，若我们没有泄露的话，他们还要摸索百年以上才有可能，故此，大大方方将前装燧发枪纳入谈判条件，不过，该国的出产并没有我国急需的，他们唯一拥有的便是土地，这方面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相机行事”

想到这里，加上又看到年轻沙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长短铳以及两只猎鹰，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雅丹瞬间便有了强大的自信。

不过他又想道：“陛下啊，您对土地的热爱何时才是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