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半岛之殇（4）克里米亚汗宫（下）

当图阿伊、达日阿赤两人离开后，那位隐藏在大厅黑暗角落的人立即现身了，而穆罕默德也从刚才急于交欢的猴急状态中镇定下来，他挥手让宫女、黑奴离开了。

那人走到了大厅中央。

只见他长着一副时下东欧草原游牧部族常见的面孔，这样的人说他是哈萨克人也好，布哈拉人也罢，也有可能是黑海、里海附近的阿兰人、达契亚人、诺盖人。

在欧洲人眼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鞑靼人。

是的，这是一个鞑靼人，一个来自哈萨克汗国的鞑靼人。

还记得笔者在描述大夏国与哈萨克汗国大战序曲阶段，中玉兹苏丹大帐所在的伊希姆河畔那场白骨令吗？

在雅安的大帐里，一直守候着他的主人雅安的护卫卢卡？

此人就是伊斯米尔.卢卡，雅安的义子，自从雅安当上哈萨克汗国实际的摄政王后，此人就完全取代了雅安以前的角色——汗国内廷总管、商务大臣、情报总管。

雅安在带领三万精骑突入里海北岸，一直打到后世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地区后，缴获了大量的人口和财宝，那之后，他就退出了南高加索地区，但也没将那些地区还给波斯人，而是让给了在里海附近时下很不受待见的土库曼人。

一个新的部族、一个新的国家正在崛起。

雅安撤退到了阿姆河流域，不久前，他带领大军在后世阿富汗巴米扬地区大败蒙兀儿汗国的加兹尼总督奥朗则布，并在追击奥朗则布的过程中连下库拔（喀布尔）、加兹尼、贾拉拉巴德，将奥朗则布的势力从阿富汗完全驱逐出去了。

于是，哈萨克汗国虽然失去了小玉兹、中玉兹，但却拥有了布哈拉、阿富汗（一部分，南部依旧掌握在波斯人手里），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攻占此地后，雅安突然做出一个重大举动。

他将政务还给了头可汗，自己带着三万人马，以及原锡尔河流域以及费尔干纳盆地依附于他的部族南下了，十余万人丁浩浩荡荡南下了，在巴米扬、库拔、加兹尼、贾拉拉巴德扎下根来。

当然了，看这架势，将来他是要进入印度河流域与蒙兀儿汗国一争高下的。

拿下阿富汗北部后，雅安自称“南帐哈萨克”苏丹，依旧向哈萨克汗国称臣，在上次败于大夏国之手后，雅安对国内的税制、官制、军制进行了一番改革，拿下整个布哈拉汗国后，利用那里的工匠对汗国的武器进行了一番更新。

由于布哈拉汗国完全学会了奥斯曼帝国制造鲁密铳的技艺，在雅安的新体制下，已经完全从惨败于大夏国手里恢复过来了，实力还有过之。

头可汗虽然年幼，不过在原汗国贵族的辅佐之下依旧牢牢地掌控着汗国的大权。

对于雅安带领丁口和骑兵南下另寻发展，他们既无法阻拦，也乐见其变，这是因为，雅安虽然娶了头可汗的姐姐，勉强进了白骨头贵族行列，但像他这样一个外来人掌管汗国大权，就算是功勋卓著也不行。

何况，当雅安带人南下自立一国后，就挡住了气势汹汹的蒙兀儿人以及波斯人，哈萨克人就能独霸阿姆河流域以及费尔干纳盆地，何乐而不为？

他们唯一忧虑的是如今的大夏国依旧咄咄逼人，如今已经占据了叶尔羌汗国在天山南麓的所有领地以及焉耆、阿克苏一带，南面已经占据了和田，汗国只剩下喀什噶尔一地了。

哈萨克人在接收了大量逃难过来的叶尔羌人后，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已经被雅安腾空的费尔干纳盆地，汗国的声势逐渐又恢复过来。

作为雅安的大总管，没想到卢卡此时竟然在克里米亚汗国，还在穆罕默德的汗宫里！

卢卡到克里米亚汗宫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都是在与穆罕默德一起昏天胡地里渡过的，穆罕默德能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吃喝玩乐，只有一个原因。

他虽然荒淫无度，不过并不是傻子。

在大夏国的舰队毫无阻拦地从地中海来到克里米亚半岛后，以前在格莱三世时代作为塔曼半岛总督的他已经充分见识过奥斯曼海军厉害的他便知道偌大的黑海已经阻拦不了大夏人了。

“奥斯曼人要过来支援我们，不是经过罗马尼亚、乌克兰，便是通过船只越过黑海到来，要经过罗马尼亚、乌克兰就只有战争，罗马尼亚还好说，他们实力有限，但博格丹在成了乌克兰大公后，境内的哥萨克已经膨胀到五十万之众，光是骑兵就能组建好几万，几万哥萨克骑兵，战力相当可观，以前他们遭到波兰人的压制，能够成为在册哥萨克的人数有限，自然不是汗国的对手，但若是几万人居住在一起，恐怕奥斯曼人也很头痛”

（在册哥萨克，在波兰人那里登记的能够成为骑兵的哥萨克，拥有可以免于缴纳赋税以及自己的田庄的权利）

“那样的话，恐怕还没有打到大夏人境内，便被哥萨克折腾的疲累不堪了，他们肯定不会走这条路，至于攻打罗马尼亚，必定会引出哥萨克，因为他们是盟国，于是，他们只有通过海路一途”

“现在看来，大夏人在水上的实力恐怕比陆地上更加强大，奥斯曼人若是将堆集在瓦尔纳港的船只全部用来与大夏人作战，万一全部没于大夏人之手，他们用什么来镇压希腊人的叛乱，用什么来对付天主教世界诸国？”

（希腊人，此时的奥斯曼人对巴尔干半岛的人笼统的称呼）

故此，穆罕默德笃定奥斯曼人一定不会过来了，因为他们必须保住欧洲的领土！

如此一来，克里米亚汗国就岌岌可危!

但刚才他为什么还对图阿伊、达日阿赤两人叮嘱要守好各大城堡？这是因为卢卡带来了一个消息。

回到昨日晚上，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穆罕默德、卢卡两人正在喝酒吃肉，欣赏汗国养在宫里的欧洲侏儒带来的木偶戏。

“知道希瓦汗国吗？”

穆罕默德点点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投靠大夏国了吗？听说阿布勒哈孜父子投靠后依旧掌控着汗国的大权，只不过每年需要向大夏人缴纳一定数额的赋税？”

卢卡点点头，“不错，像希瓦汗国这样的还有不少，在漠北，还有两部喀尔喀部落也是此例”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老老实实投靠大夏人，就能保证汗位以及领土？”

卢卡笑道：“你们也投靠了奥斯曼人，每年也只是向他们缴纳一定数额的赋税，以前是用奴隶来支付，败于大夏之后便用刻赤的铁矿石支付，汗国上下并未失去什么”

穆罕默德说道：“你是哈萨克汗国的大臣，按说应该是大夏国的仇敌，怎么为大夏国当起说客起来？”

穆罕默德此时没有恼怒还是因为雅安统治下的哈萨克汗国展现出了强横的实力，否则他早就将他赶走了。

当卢卡正要说出一番话来时，穆罕默德接到了国境内多处受到大夏国进攻的消息，于是便召集大臣商议应对之策，直到今日，他才再次召见卢卡。

他让卢卡藏在大厅里，那是他想向他证明，汗国依旧在他掌控之中，自己不可能轻易言败。

此时卢卡走了出来，穆罕默德说道：“昨日怠慢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卢卡点点头。

“大汗，在我叙述之前要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跟本国眼下的形势有关？”

“有些关系”

“那就说吧”

“好的，大汗。在几十年前，在漠北的林中以北，一个真正的苦寒地带，周围大多数是埃文基人，实际上就是尼堪所在的索伦族，不过是被在大草原上生活的索伦人驱逐出去罢了，他们被草原索伦人称为北山野人”

“而在叶尼塞河流域，除了这样的埃文基人，还有乞尔吉斯人，其中一个乞尔吉斯小部落因为不满部落大酋长，带着部落辗转向东迁徙，他的部落原本有上千户，向东迁徙时需要经过大量布里亚特蒙古人的部落，最后成功抵达大海，咳咳，这里的大海叫贝加尔湖，是一处堪比黑海的大海，不过是内海罢了”

“我知道”，穆罕默德突然插话道，“我看过阿布勒哈孜撰写的突厥史，其中提到了此海，不过在书里叫做小海”

卢卡心理一凛，暗忖：“没想到此人竟然知道此海”

“该乞尔吉斯人部落一路向东迁徙，最终迁到了尼堪所在乌扎部的西北面原始丛林中的一处草场，并自称安加拉部，后来，安加拉部的两个女儿被草原索伦人抢走，于是安加拉部便与草原索伦部成了仇人，直到尼堪出现”

“哦？”

“尼堪就是该部落一个被抢走女儿的儿子”

“啊？！”

“在安加拉部，大酋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雅丹，从小喜欢打铁，长大后被尼堪带走了，后来一直跟着尼堪，眼下已经做到大夏国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官之一，还是帝国少有的一等侯”

“雅丹是庶出，自然不能继承安加拉部的酋长之位，酋长还有一个儿子，他不喜欢打铁，从小便与雅丹争斗，他喜欢骑射与战斗，并一直待在林中，后面的事您估计猜到了，雅丹由于攀上了尼堪便一路飞黄腾达，现在还成了帝国的重臣，而那位嫡出的儿子却一直蹉跎着”

穆罕默德笑道：“此人就是雅安？”

卢卡未置可否，继续说道：“雅安在十五岁那年只身一人进入密林打猎，准备完成乞尔吉斯人的成人礼，那时，安加拉部已经迁到了叶尼塞河流域，部落也膨胀成一个大部，由于是尼堪舅父的部落，周围以前的乞尔吉斯部落也不敢小觑他”

“雅安在打猎时被哥萨克俘虏了，并被他们作为奴隶一直带到了奥伦堡，那时，鞑靼人奴隶在奥伦堡很吃香，最后被哈萨克大汗江格尔买了下来”

穆罕默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禁有些恐惧了。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半晌，穆罕默德才说道：“不可能，雅安精通作坊技艺，又有一身游走各方的功夫和口舌，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多半是尼堪故意放在江格尔身边的！”

卢卡依旧没有回应，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大夏国皇帝陛下，乌扎尼堪已经答应了雅安一件事”

“什么事？”

“大力支持他去拿下整个蒙兀儿汗国以及波斯东部区域，以前贵霜人所占的区域，有大夏国的支持，他拿下蒙兀儿汗国只是时间问题，蒙兀儿汗国，在藏地雄伟大山的南部，有一处不亚于乌克兰大平原的上好地方，可养活几千万人口，其三面环海，只有西北一处山口与贾拉拉巴德相连，一旦攻占此山口，就能直下大平原”

“你也一定是尼堪的人，估计还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什么安加拉部的人，并且从小受到大夏人的培训，就跟我国的耶尼切里一样！”

穆罕默德惊恐地站了起来。

卢卡依旧不为所动。

又过了半晌，穆罕默德沮丧地坐了下来，似乎恢复了刚才那种虚弱的声调。

“说吧，到底是什么出路？”

“哦，无非两条路，其一，向希瓦汗国那样接受大夏国的统治，不过要将塞港割让给大夏，其它一切照旧，不过您也知道，尼堪做过博格拉汗，他有直接隶属于自己的部落，就叫博格拉部，投靠大夏后，他会在克里米亚人中抽调一部分人加入到博格拉部，同时，大夏国的学校、军队向汗国境内的孩童、青壮征召学生、士兵时也不能阻拦，就像希瓦汗国那样”

“再就是我刚才说的大业了，我现在是哈萨克汗国南部大帐的大臣，以真主的名义起誓，雅安大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攻占蒙兀儿汗国的全部土地，需要大量的天方教徒去哪里与他一起治理，大汗您若是愿意的话，在雅安大人进入山口以东平原地带后接管库拔、加兹尼地区，若是将来雅安大人建立起汗国，大汗或加入我国，或在加兹尼地区独立一国，不过要与我国签订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