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旧恶

“那就请龙师姐不吝赐教。”苏紫说完这句话，干脆在长明灯台的一侧席地落座，整个人一副毫无防备，想要和她彻夜长谈的模样。

龙梅冷眼瞧她，竟然也随着坐下，只是那柄刀依旧握在手中，保持着随时可以进攻的主动权。

“首席虽然不是修仙世家出身，但在不归山上这么多年，多少也该听过光华派的名字吧？”

原本并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情报的苏紫不由得心中一颤，光华派这三个字她当然不陌生，登仙道的前身，三百年前遭逢厄祸几近灭门，此后才有在不归山上扎根繁盛起来的登仙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依任平生所言，如今罪岩之中的吞天化龙化形便与这未曾言明的灾厄有关，可见当年之事也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简单说清的小事，但龙梅此时特意提起是何意？

要杀她，还特地选在此地动手的目的又是什么？

“龙师姐想说，此地供奉的这些牌位，皆是从前光华派中弟子的灵位？”苏紫的目光再一次扫过那块特殊的玉牌，“那又如何？”

“你以为从前的光华派是如何灭门的？”龙梅的手指似是随意的在刀柄上摩挲着，“按照登仙道唯一一册提及此事的史籍记载，那一年九州南端天降悖星，惊天一击，着天雷狱火九九日夜不散，光华派因此遭受灭顶之灾，除少数游历在外的门人，门下弟子全部遇难。此后山形地貌丕变，不归山之名，因此得来。再之后，原本幸存的光华派零散弟子复在此地聚集重建门派，从上天意，更名为登仙道。”

光华派的信息一向稀少，苏紫只是知道其毁于天灾，但具体细节今日还是第一次听闻，竟是被天外陨石所灭……不过一颗陨石如此不偏不倚的砸在不归山的中心，这样巧合的悲剧，果然也是和天地气运有关，恐怕祸龙也是因此而生。

如此一来这些因果也就串联起来了，可龙梅这么耐心的给她解释这些做什么？

愈发不妙的预感让苏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首席是不是在想，我废了这么多话，到底是想说什么？”龙梅却是在仔细欣赏着难得让苏紫内心焦灼起来的时刻，轻蔑的一笑后，反问道：“但如果真相只是这么简单，那么这上万人的牌位，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现于天日，而是要隐于这等阴暗隐秘之地偷偷供奉？呵，以首席的聪慧，恐怕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看见苏紫的表情骤然难看起来，龙梅露出了得胜一般的笑意，“不错，只因从前的光华派根本不是毁于什么悖星，而是灭于内乱。上万门人一夕死绝，寸土沥血，你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惨状吗？而做出这些事的，正是如今在镜台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尊者，首座，这些粉饰在外的名头，可是将他们啖肉饮血的嘴脸完完全全的遮了起来，怎样，听到一直引以为傲的师门竟是如此不堪，首席有何感想？”

“……”在刚刚那一瞬的确满心震惊的苏紫却在此时又冷静了下来，她并没有回答龙梅，反而问道：“龙师姐又作何感想？”

“你倒是真能沉得住气，看来正阳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我空长你这许多岁，却的确不如你。”或许这是龙梅在她面前唯一的一句真心话，而这句话之后，她目光中的温度骤然降下，“我该有什么感想？深入魔窟，再不由己吗？错了，我唯一学到的，就是这世间没什么可以全然信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机会到了眼前，就绝对不能放过。”

“对于龙师姐来说，这个机会就是我了？”

“苏紫，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即使当年首席之位旁落，也不过是各凭本事，你在那个年纪能有那般实力手段，不管旁人服不服，是你的，别人便夺不走，这众人心中都很清楚，也是因此，杨若雪才会出走。”

“可如今龙师姐想杀我，是因为知晓了些我的秘密，所以才不同了。”

“这一条修行道上，弱肉强食，你看你周遭的那些牌位，不正是对同门情谊这四个字最好的解释？就算做到术峰首席又如何？生杀一念，仍是掌握在强者手中。”龙梅终于缓缓站起了身，死刀指向她的眉心，“原本你的修炼速度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令人侧目，但得知你究竟有着什么天赋之后，我也只能说一句暴殄天物，不过不要紧，由我接手之后，自然会成为配得上这天赋的万中无一。”

“……龙师姐，在这些灵位之中，有你的亲人吧。”

对于苏紫的这一句话，龙梅给她的答案是面无表情的当头一刀！苏紫虽然一直看似随意的坐在地上，但她却没有一刻放松警惕，此时见刀锋伴着令人窒息的死气袭来，她当机立断向侧旁一滚，同时抬脚勾向长明灯台！

龙梅早就防着她这一手，根本不理会眼前当啷作响的灯台，一刀劈开前路！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灯台之上的长明灯火却很是诡异，落地之后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急速的扩散开来，很快两人就被一地的幽蓝冷火包围，几无立足之地！

龙梅清楚火于苏紫犹如无物，如果这火焰继续蔓延下去，她将完全陷入劣势，所以咬牙之下更是猛攻上来！她或许未必是苏紫的对手，但只要手中之刀沾染她哪怕半点血，她就成功了！

然而就在雷霆之势的死刀被墨凰架住的同时，两人都听到了远处那一声熟悉的铃响。

龙梅双眸倏地睁大，失声尖叫：“不可能！”

苏紫却只是回给她一声叹息。

“那人……那人不可能失手……！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你！”

“龙师姐，看来你的确不知道我的后手，我养了一只小鸾鸟，通身赤红，在夜色中本是显眼，但也正因如此，它很容易便能隐于火焰之中。”苏紫淡淡的向她解释道：“我在坠崖前放的那把火，不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毕竟那个雁疏的伪装极其成功，不过是点火光，他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我是为了将鸾鸟放出去报信。”

“以及……我在这里与你周旋这么久，也不是惧怕你手中这柄戾器，”苏紫说话的同时，一剑斩出！破空的剑气令龙梅手中死刀应声而落，而墨凰已经横在了她颈侧，“而是我不想妄动刀兵，扰了此地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