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脚搞定

平行世界

……

“好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听了刘女士跟王阿姨的话之后，想必大家也都想知道，刘女士的弟弟对此事有何看法，让我们有请刘奇。”

“咳咳......”

谢天清了清嗓子，踩着土味bgm的节奏点，迈着轻浮的步伐一拽一拽地走进演播厅。一边走着，一边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口香糖，将包装纸随意扔在地上，把口香糖塞进嘴里随意地嚼了起来。

这是一个三线城市的地方小电视台，灯光舞美都十分落后，但是演播厅的面积还算大，舞台大约有个一百多平米。舞台东西两侧分别放着两张长长的沙发，一边是谢天跟一个大妈，一边是一个穿着打扮还算时尚的三十多岁的女子。

舞台北侧是主持台，台后除了一位美女主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情感专家。

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上坐满了大爷大妈，也不知道节目组用了多少油米将他们骗过来的。

“刘奇你好。”

美女主持人坐在主持台上，看着谢天微笑着问好。

谢天冲着主持人点了点头，随意地应付道：

“你好。”

“刘奇，刚刚在后面，想必你也听到你姐姐说的话了，现在有什么想对你姐姐说的吗？”

美女主持人丝毫不受谢天的影响，温柔地问道。

“嗤~”

谢天摇了摇头，嘴角以一个十分夸张的弧度翘起，嗤笑了一声。

“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

沉寂了片刻，谢天感觉演播厅内的气氛还有些冷清，于是又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天书，又嫁了个有钱的，回过头来一看，觉得自己爹娘又穷又没文化。这种人现在还少吗？”

话音一落，整个演播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对面的“姐姐”瞬间不甘示弱地数落起了谢天往日的“恶行”。身旁的“母亲”听了“姐姐”的话，跟护崽的老母鸡一般，护着“儿子”拉起了偏架。

主持台上的“情感专家”会在几人争辩的过程中添油加醋，主持人则会见机行事，每当即将冷场的时候都会出来带一下节奏。

台上六人你方唱罢我登台，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台下的观众们，则一个个兴致勃勃地抻着脖子开心地吃瓜。

……

这就是谢天的工作表演！

谢天原本是京都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还有个在电影学院导演系当教授的老爸，按理说即便混得再差，也不至于来这种三线电视台演这种狗血剧情，靠着欺骗老百姓感情混日子。

奈何七年前，谢天的爸妈因为车祸，现在还躺在监护病房。

当时谢天只有19岁，没学历没特长，除了表演啥也不会。开始的头两年，谢天还能靠着老爸在电影学院教书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在一些小剧组里演一些有台词赚钱稍微多一些的小角色，但随着越来越多资本涌入娱乐圈，小剧组挑选演员的权利渐渐转移到了投资方的手中，没有签公司的谢天便再难接到角色了。

中间也有演艺公司有跟谢天签约的意向，想把谢天包装成小鲜肉走偶像路线，但小鲜肉偶像跟演员不同，需要满世界飞来飞去参加各种各样的综艺和活动，谢天要时长在医院看护父母，根本没有时间完成公司为他安排的任务，所以只好作罢。

也是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谢天在片场结交的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个活儿在二线电视台婚恋节目演托儿。

就是那个活儿，谢天凭借自己不输小鲜肉的颜值和还算可以的演技，只是花了半天录了几段vcr，又在演播厅录了半个小时，就赚到了两千。

还报销来回路费加一顿工作餐！

自从那天开始，尝到甜头的谢天就开始了自己综艺“演员”的生涯。

在婚恋节目扮演小鲜肉、为普法栏目拍摄普法短片、在情感节目扮演逆子或者小白脸儿等等。

当然，参与最多的还是今天这种情感调解节目。

几年下来，谢天的经验越来越多，演技越来越好，已经在二三线电视台内部闯出了不小的名头。现在的谢天出演这种情感调解节目，已经开始为节目组提供剧本了。

就像这次，谢天为电视台准备的剧本是：

一个不屈服命运，努力学习最终考上名校留在大城市成家的农村女子，摊上了一个重男轻女的母亲和一个好吃懒做的弟弟。母亲看她嫁了个有钱老公在大城市扎了根，便想着让闺女帮帮弟弟。

要钱，要帮忙找好工作，要给弟弟买房子，要......

虽然剧情看起来既俗套又简单，但谢天演起来就特别的欠打。此时台下的导演看看台上一脸嘲讽见人就怼的谢天，再看看观众席那些恨不得冲到台上把谢天打一顿的大爷大妈，笑着对着话筒小声地吩咐了两句。

“刘女士、刘先生，咱们先停一停。”

主持人收到导演的指示，抓住一个空挡插话道。

“停不停地你别跟我说，你跟她说。咱们中国人老祖宗就说过，做人要孝顺，不能忘本。像她这种，有钱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还非把我妈折腾到电视台来，真是......”

“这样，刘奇，我们不如听听现场观众朋友们的看法吧。”

说着，镜头一转，已经有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去观众席找人去了。

“你跟你妈就是吸血鬼！自己不努力，看到你姐姐发达了就去吸人家的血，你们凭什么！”

第一个接过话筒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十分生硬，就跟背课文儿似的，听得谢天一阵头大。

尼玛，互动还找托儿，这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啊！

心里虽然在腹诽，但话不能不接。谢天还是强打起精神，歪着头不屑地回应道：

“我吸你血了？你是刘丽丽请的托吧？你有爸妈吗？你爸妈把你生出来，把你养大，供你读书，你不应该孝顺父母？”

年轻小姑娘：剧本就一句词儿啊......我该怎么接......

还好，此时话筒已经被工作人员递给下一个人了。

“你...你这是...就是强词夺理！你跟你妈...这...这...太过分了！”

“你姐这么不容易，你们怎么...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哎呀，你姐姐为你们家做的够多了！这要钱要房子的，太过分了！她老公都要跟她离婚了，你们还想怎么着啊！”

台下导演os：嘿嘿，主任那两万花的，真值！

......

有的导演是为了赚钱、有的导演是将作品看成了自己的“孩子”，不肯动刀、有的导演纯属是盲目自信，这时候，他们会将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强行分成两部甚至三部，分批上映。

这家三线电视台《彤彤来调解》栏目组的导演，既是为了省钱，也是出于对谢天的信任，准备将谢天编剧并出演的这期《可怜的“扶弟魔”》分成上中下三期播出。

为了凑时长，导演硬是在附近的村子找了一间相对富丽的农家，拖着谢天和他的“母亲”、“姐姐”过去花了半天时间拍了一个多小时的“实景”......

“导演，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谢天将身上劣质廉价的服装道具全都脱下来还给节目组，走到导演身边说道。

“哦...嗯...没事儿了，你回家吧。”

导演一边应付着谢天，一边在院子里四处张望着，心想是不是应该再多拍点儿远景大全景，用来渲染一下气氛。

对！一定要拍！正好旁边的几个院子都没有翻新过，拍远景一对比，能更好的衬托出刘奇一家“吸血鬼”的本质。

“导演，那您看这机票...是不是...”

谢天看导演完全没有提返程机票的意思，没办法，只好自己来提示了。

“哦哦...机票啊...”

导演看了看谢天，眨了眨眼，叫来一个工作人员，吩咐他给谢天买张机票，说完就指挥着两个摄影师走出院子，准备架摇臂拍远景去了。

......

从机场出来，谢天打开自己那辆二手小车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老家机场收费不高，每天封顶只有三十元，对于谢天来说咬咬牙勉强能接受。

五年前，谢天父母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继续在首都的医院不仅花费高，照医生讲，也“浪费”首都紧张的医疗资源，所以谢天便卖了京都的房子，将父母转回了老家的医院。

驱车向医院走去，路过一个村庄，谢天往副驾看了看，自己那瓶水已经喝完了，连忙靠边儿停住。

谢天老家这里的村庄都离路有点儿远，只会有一条小道跟公路连着，沿着小道，一般都要走一二百米，才能走到村口。

村口，大多都会有一家小卖部。

谢天嫌小道有些颠，便没把车拐进来，只是把车停在路边，快步沿着小道往村里走去。

现在是下午两点，村口有一颗老大的槐树，槐树下架着几张桌子，一群大爷大妈坐在槐树下面下棋打牌。

旁边有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放着一个冰柜。谢天远远地看到冰柜，悄悄松了一口气。

能买到凉的了。

“哎，本贵。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昨天电视里演的那个人。”

“嗯？哪个...我艹！就是那个小畜生！”

“谁啊，你们说的？”

槐树下，一群人凑上前问到。

“我昨晚上不是还跟你们骂过吗！就《调解一对一》那个，把自己瘫痪的老娘扔家里不管那个！还骗了老娘的房产证，卖了老娘的房子四处旅游那个！”

“哦！今上午还看回放来着。可真不是人啊！怎么跑咱这儿来了？没抓起来？”

“不对啊！那专家不是说了吗，他是要抓起来，判刑的！”

“越狱了？”

“啥？谁越狱了？”

“就那个，在本孝小卖部门口站着的那个！”

“靠！赶紧抓起来报警啊！”

......

“老板，三块，转过去了。”

谢天给老板看了看手机，转身准备走。还没走出去十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旁边槐树下面那群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只过了一瞬间，谢天就明白了过来这是看过我“表演”的“粉丝”啊！

谢天是个明白人，在他吃“骗人”这碗饭之前，就已经清楚，如果今后走在大街上被“粉丝”认出来，肯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很明显，这些人不是来找他要签名的。

正因为清楚，所以谢天但凡出演情感调解类节目，必然会化妆打扮一下。最关键的是，他从不接老家泰东省的节目。

就是为了避免在老家被人误会。万一某天在菜市场买着菜，被不明情况的围观群众义愤填膺打一顿，自己都没地儿说理去。

谢天怎样也想不到，十八线小电视台为了省钱，竟然会多家电视台合作，互相播放对方的节目，来省经费……

“那个...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各位大哥大姐，我是个演员...群演...跑龙套的...电视上演的不能信啊，是吧...”

一边说着，谢天一边观察自己应该从哪个方向逃命。

其实，方向只有一个，就是来时的小路。自己总不能跑进小卖部里，或者往村子里跑吧。

只要突破了这层包围圈，凭借他年轻**的资本，在跑上车之前，他们应该是追不上自己的。

“看见没，我们还没问，他自己先怕了！”

“不是真的，你能怕成这样？”

“你老实待着！警察待会儿就来！”

“你想想你娘！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不是人了！”

“......”

终究是无组织无纪律，成不了什么气候。谢天看到包围圈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大口子，眼睛一亮，右脚使劲儿一蹬地，撒开腿就冲了过去。

开着盖儿刚喝了一口的冰红茶跌落在地上溜溜滚出去老远，周身沾满了湿土。

冲出包围圈儿的谢天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小路上。

两百米！

给我半分钟！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警察马上就来了！”

慌乱中，谢天回头看了看。嗯，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可惜，能追上谢天的，只有他们的呼喊声了！

嘭！

谢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阵剧痛，身体已经向路旁的沟中飞去......

一个小青年没有理会歪倒在脚边的摩托车，潇洒地摘下头盔，看着前方朗声喊道：

“妈！是小偷不？”

沟里。

谢天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的要命，意识一阵模糊。

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控制不了眼皮。

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