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天羽

不知不觉中，路晓明睡着了，这事他自己恐怕都觉得匪夷所思。

可他还是睡着了，他挡不住困意，挡不住过度紧张后的疲劳，就这样被捆着睡着了。他做了许多梦，梦里有爹妈，有办事处的同事，有七仙女，还有看不清脸的董永……

他是被一阵交谈声吵醒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站在面前。他想用手揉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被捆了一结实，好在嘴里的珠子还在，没被吞进去。

他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再次睁开，这回视线变得清晰，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谁。

王向东！

“呵呵呵呵……”看见路晓明醒了过来，王向东笑了，“还以为你跑哪儿去了。”

“给他们钱。”王向东转回头说，路晓明往他身后看，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打开挎包，掏出一捆钱，递到了眼镜男手里。

“谢谢啊。”眼镜男对着路晓明晃了晃手里的钱，道了声谢，紧接着那破手机飞了过来，这些人果然有原则。

四个人离开后，王向东转回头，脸色已经变得阴冷。

路晓明还没反应过来，王向东跨近一步，抡起来一脚踢在自己脸上。

脑海一阵轰鸣作响，路晓明被踢倒在地，他死死咬紧牙关，腮帮子里涌出一股带着咸味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在地。

“敢惹我！”王向东大吼一声，又是一脚狠狠踢了过来。路晓明背靠着墙，被这一脚闷得“哼”了一声，身体弓成了个“虾米”。

接下来，王向东就像疯了一样，死命的踢。路晓明紧咬着牙关，一下下承受，五脏六腑仿佛绞作了一团，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咬住嘴里的灵气珠，这是他保命的最后希望。

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路晓明脸庞绷得滚烫，耳中开始有尖锐的啸叫，那是受到重创后的耳鸣。

踢踹终于停了，路晓明睁看眼，王向东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番剧烈运动下来，他自己也累得够呛。

王向东抬起头和路晓明对视，满目狰狞，咬牙切齿说：“你真以为，能斗得过我？你凭什么？！”

路晓明没有说话，这时候任何话都显得多余。

王向东似乎是被路晓明的沉默激怒了，他把右手向后一伸，大喊：“把东西给我。”

那个戴墨镜的***在王向东身后，淡淡提醒，“少爷，这样不好。”

王向东转回头一抖手，大声吼叫：“我叫你拿来！”

这次那个人没有再坚持，沉默一秒后，从包里掏出一把带着***的手枪，递到了王向东手里。

路晓明瞳孔开始散大，即便是前一刻，他也料不到，王向东竟然真的要杀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让他起了杀心！他昨夜就想到，这事很可能是王向东干的，可万万料不到，这个曾经的同学竟然这么毒辣！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会尽量满足你。”王向东把枪口对准路晓明，扬着眉头挤出笑脸，表情反而更加狰狞。

路晓明很认真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去死吧。”王向东似乎也不怎么熟悉枪，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保险还没打开，缩回手一拉枪膛，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向东！”

不等王向东再次举起枪，门口传来一声尖叫，路晓明眯着眼睛看，林心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林心儿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依然是那么的清纯、漂亮，看见王向东手里的枪，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要干什么？！”林心儿大声喊叫着冲过来，看那架势，竟然是想夺枪。

打开保险的枪非常容易走火，王向东吓了一跳，连忙关上保险把枪往身后藏，辩解着，“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怎么可能真开枪。”

路晓明看在眼里，胸中恨火翻腾，王向东刚才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绝对不是“吓唬人”这么简单。

林心儿松了一口气，指着王向东大声斥责：“你闹够了没有？快把枪扔了！”

面对林心儿，王向东再也没了刚才的凶狠跋扈，他赶紧把枪抛还回去，陪着笑脸说：“好了好了，一切听你的”

林心儿回头看了侧躺在地的路晓明一眼，面上露出担忧，用手推着王向东，催促着：“快走吧，公司里还有事。”

“可是……”王向东欲言又止，看那架势，似乎还不舍得走。

“走！”林心儿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暴喝了一声，这回不单是王向东，就连路晓明都被吓了一跳，同学几年，还从没见过林心儿发这么大火。

王向东再不敢多说什么，悻悻然走出了房间，不过也没有远离，站在门口等着。

林心儿走到路晓明身边蹲下来，开始解绳子，不住小声道歉：“晓明，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这样。”

路晓明现在的状态有点吓人，他满脸是血，口鼻中还在往外涌，身体蜷成一团，脸憋成了紫色。

林心儿的手在抖，扯了半天才拉开了绳头，外面这时传来了王向东的催促声。她想了想，从手袋里拿出一沓钱轻轻放在路晓明脸边，结结巴巴说：“我……我得走了，等我们走了你再离开，去医院看一下。”

说完，林心儿慌慌张张跑出门，拉着王向东下楼。

耳听着“咚咚”脚步声，路晓明心中苦笑，你就不能给送医院去？我现在哪里还动的了。刚才被王向东那一顿狠踢，他到现在都没法直起腰，显然是伤了内脏。

这里荒无人烟，如果没人管的话，受了这么重的伤，处境很危险。好在他一直没松口，那颗灵气珠子还含在嘴里，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吞下去了。

不出路晓明所料，珠子吞下后，立刻带出了一道凉丝丝的感觉，从咽喉一直沉到小腹，开始向四肢百骸发散。只过了几分钟，路晓明就感觉不到疼痛，佝偻的身躯舒展开来。

又一阵困意袭来，路晓明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次路晓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他躺在地上试着动了动，伤势竟已痊愈，再无不适。疗效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玩意能让神仙强身健体，给凡人治点伤又算什么。

挣开绳索拿起手机，路晓明打开微信，上面有天羽和虬江发来的消息。路晓明也没仔细看内容，先是给虬江报了个平安，然后给天羽发去了一条消息：

今晚12点，望月桥，给你个交待。

发完之后路晓明苦笑，自己又能给个什么交代？答应了帮她找人，结果在这里被人囚禁了一天一夜，还险些送命。

“算了，我也努力过了，人海茫茫哪里去找，这本来就是还你个执念罢了。”路晓明叹了口气爬起来，走向楼梯，孤独的脚步声在这废弃大楼里回荡。

他躺过的地方，留下一滩刺眼的血污，还有一沓染着尘埃的钱。

黄昏时分，江城市北郊。

江城北郊是成片的居民小区，一栋栋高层鳞次栉比，塞满了城北空间。

这里的住宅档次不低，也不算很高，住户基本都是本市的中产阶级。这里设施齐全，生活便利，道路四通八达。

路晓明孤零零走在马路边，跟孤魂野鬼似得，脚步蹒跚。他的身体完全没问题，可不知该怎么面对晚上的约定，这感觉让他很沮丧。

路晓明越走越颓废，终于夸张的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他习惯性的在左口袋一摸，烟还在，顺手掏出一根叼在嘴上，却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池塘里边养了一群小鸭子，我天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去，小鸭子对着我嘎嘎的叫，再见吧……”

身后传来欢快的儿歌，路晓明回头看，那里有一家便利店，门外有几台投币的摇摇车，一个小女孩坐在一辆上，“咯咯”欢笑。

路晓明情绪糟透了，他叼着烟使劲挠了挠头，把脑门往膝盖上一搁，抱着头一动不动,莫名的烦躁纠缠，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前路晓明还没什么感受，可现在他特想同事们，有他们在，自己何至于此，你说你们没事瞎跑什么啊？！

忽然，他抱着头的左手背被人点了点，一个稚嫩甜美的童声说：“你这个，一样漂亮。”

路晓明茫然松开手，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身边，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看他，这小女孩他刚见过，就是玩摇摇车那个。抬起手看了看，原来，小女孩点的是那个嫣红的同心结印记。

这小女孩约莫4、5岁，长得像瓷娃娃一样，煞是可爱，犹如一朵向阳花，路晓明被她的童真一暖，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你喜欢这个？叔叔可以给你画。”路晓明逗趣地说。

小女孩面容一喜，高高兴兴说：“好啊好啊，我爸爸都不会画画，你比他厉害。”

路晓明听见这话，又开始后悔当初选的那个破专业，你说咱干嘛不走美术特长生？现在人家小女孩当真了，叫我怎么画……

就在路晓明不知怎么蒙混过关的时候，马路对面传来女人的呼唤声：

“天羽，回家吃饭啦。”

路晓明听见这个名字，犹如被五雷轰顶，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