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人贩子

南波市，中山路。

这里是城市的最中心地带，商业街，店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上午十点，路晓明一家赶到了这里。

为了去往山城的车票钱，路晓明无奈之下，只得祭出了大招……要饭！

如果可能的话，路晓明当然更愿意打工挣钱，可追兵随时可能到来，这里非常危险，必须得尽快离开。况且就他们这一家现在的埋汰像，不要饭那是纯属浪费。

路晓明领头走在大街上，昂首挺胸牛气冲天，后面跟着老婆孩子，全都脏了吧唧，行人纷纷规避。

得意洋洋把家人领到大润发门边，路晓明举目四望，开始寻找合适的要饭地点。一圈打量下来，他眼睛一亮，就斜对过那家电影院不错。

做出这个判断是有依据的，一般看电影的都是小情侣，特要面子，尤其是男的，不敲他们敲谁啊！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看我的！”路晓明把胸脯拍得山响，信誓旦旦，林心儿和俩孩子直眉楞眼看着他，不住点头，目光中满是信任。路晓明现在就是家主，顶梁柱！甭管怎么说，面子那是得要给足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路晓明刚离开，哪吒小声问，面露担忧。

林心儿摇了摇头，“我看，悬……咱们，还是得靠自己。”

说完，林心儿招了招手，仨人儿窝在墙角开始交头接耳。

所谓“要饭”，其实只是一种说法，现在要饭的早就不要饭了，人家只要钱，一般还不收毛票。据传说，这行当流行手机支付了，没零钱不要紧，二维码一扫，齐活儿！

不过路晓明和那些所谓的乞丐不同，人家那是把要饭当事业，而他是真的没钱，要来救急的，手机那种奢侈品当然不可能有了。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在街口那块，他从一家蛋糕房里顺了个一次性纸杯，有了这玩意，立刻就能开工了。

您可能会奇怪，有个一次性纸杯就能讨钱？我经常端个纸杯在街上喝水，怎么就没人给我钱？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你姿势不对，你只需把纸杯向前下方斜四十五度伸出，目标指着人家肚脐眼儿，姿势标准的话……基本也没可能讨到钱。

为什么？那是因为您看上去不像乞丐，做事就得有做事的样儿，总得饬饬吧？就比如路晓明。他现在浑身脏污，头发乱的像鸡窝，脸上打着一层黑底，看上去就跟仨月没洗澡似得，特专业。

说干就干，路晓明向着一对小情侣伸出了杯子，惨声说：“给点儿吧……”

那一对看上去和路晓明差不多大，手挽着手，亲亲热热，一看就是曾进行过“深入交流”。路晓明心说，你俩都这样了，总该给个一块两块的吧？

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那对情侣一愣，足足过来三秒钟才明白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

“没有。”男人淡淡摇了摇头，转过脸就走。

那个女人回头鄙夷的看了路晓明一眼，不屑道：“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点儿什么不好，要饭……”

第一票买卖就这么不回头远去，路晓明开始审视自身，瞬间就明白了症结所在，自己身强力壮一大小伙子，当街要饭，换谁恐怕都不乐意给。

沉思了一会儿，他一咬牙，又开始走向下一个目标，那是一站在电影院门口焦急等待的妙龄女子。这次路晓明前腿走着，后腿拖着，左手端着纸杯，右手佝偻成鸡爪缩在胸前，转眼就变成了残障人士。

为了能尽快讨来钱，他已经决定不要脸了！

然而，还不等他走到，那个女人临空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头也不回走了，路晓明端着个纸杯扑了个空，悻悻然缩回了手。他有点儿疑惑，自己现在应该没毛病了哇，怎么还这样？

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人家是一年轻姑娘，自己这么埋汰，估计她是害怕了。可这事儿它没法解决啊，要是穿的人模狗样的，估计更要不到钱，指不定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路晓明挠了挠后脑勺，决定改变策略，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心没肺的，不能指望他们。左右一打量，他又奔了一对中年人。

“大哥。”路晓明凑近了小声喊，那一对人正低着头窃窃私语，他怕把人家给惊了。

结果那对人儿还是给惊了，俩人同时打了个哆嗦，睁着眼睛惊恐四望，确定是路晓明喊的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谁啊就？捣什么乱！”中年男人立刻横上了，就差指着路晓明鼻子破口大骂。

路晓明这个气啊，不就讨你个一块五毛的，至于就这样？“我说你这人有病吧？！”

恼羞成怒的路晓明和人家对喷，钱也不讨了，先把这股气消了再说，周围立刻围上来一大群人看热闹。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中年男人的女伴神情有些发虚，连忙扯着他小声喊：“别吵，让熟人看见就遭啦！”

男人闻言一惊，顺着女人的拉扯钻进了人群，电影也不看了，临了还忿忿不平撂下一句话，“我不和你这个臭要饭的一般见识。”

路晓明这个暴脾气，当时就想把人拖回来打一顿，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现在拖儿带女的，后面还跟着追兵，还是低调点吧，咱忍了。

气咻咻的路晓明钻出人群，闷着头走向大润发方向，他现在憋着一肚子火，根本没法好好工作，想回老婆孩子身边平静下再说。

刚走到大润发门口，只见大门边乌泱泱围着好多人，窃窃私语，里面还隐隐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啜泣声，听着那么的耳熟。路晓明有些懵，难道他们仨出事儿了？可谁能欺负得了他们，追兵到了不成？

想到这里，路晓明心里“咯噔”一声，展开身形，直接从人群头顶上纵了过去。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拧，做了个转向，腿朝前在墙上一蹬，低头朝下看，顿时傻了眼。

只见林心儿靠墙坐在地上，哪吒和小丫头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三人全都抱着膝盖哭唧唧的。他们前面放着一张白纸，好像是撕下来的宣传画反面，写满了血红的字，触目惊心！

路晓明看得一头雾水，忘了调整姿态，就这么四肢伸展往下掉，“吧唧”一声摔在了那张纸跟前。

周围一片哗然，路晓明这才看清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我名：路雪，丹阳人氏，年前家里遭了强拆，片瓦不存，补偿款一分未得，无处容身，全家只得出外流浪。我夫半路失散，一子一女年幼，所有重担都压在我一个弱质女流身上，到此难以为继，一双幼子已两天水米未进，望父老乡亲们伸出援手，救救我的两个孩子……

路晓明看哭了，自己什么时候走丢了？

正琢磨着，周围传来连片呼喝，大意是：扑过来了个乞丐，可别是来抢钱的，赶紧把他给轰走！接着果然上来几位大老爷们儿，抓起路晓明向外推搡，一个个横鼻子竖眼的。

路晓明被他们推到一边，透过人缝往里看，只见硬币下雨一般往那张纸上撒，里面还夹杂着面额不等的纸币，甚至还有一张红票子！

“嗨！看什么看？！”一大胡子见路晓明看得两眼放光，瞪着眼睛呵斥，一脸戒备。

路晓明连忙点头哈腰陪着笑，“哥，我这是被感动的，您们……可都是好人呐！”

再看那边的“血书”，转眼之间就被钱给盖了厚厚一层，林心儿对着俩孩子使了个眼色，三人站起来不停鞠躬，“谢谢，谢谢各位好心人，谢谢大哥大姐大叔大婶……”

三人一番千恩万谢，手忙脚乱开始收钱，个个喜形于色，路晓明看得佩服不已，这媳妇儿可比自己强多了。

就在这当口，人群一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大汉挤了进来，冷冷打量他们三人。看见这人，路晓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家伙和他早上在码头遇见的大汉长相一模一样。

林心儿他们三人也察觉不对，停止敬礼，开始默默收钱。

“嗨！”那大汉忽然粗声粗气喊了一嗓子，指着正在牵纸角的小丫头说：“把那小女孩给我看看。”

林心儿一直在关注着这人的动向，听见这话，她赶紧把小丫头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大汉，“你想干什么？！”

哪吒立刻往林心儿身前一拦，瞪着那大汉。

大汉有点发懵，看了看黑漆漆的三人，面露疑惑。这时候围观群众反应过来，纷纷大声斥责这大汉，挤到中间将他和林心儿三人分开。

路晓明趁乱摸过去，一把抓住哪吒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然后扯着脖子大喊：“我认识他，这家伙是个人贩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大伙儿原本就觉着这大汉形迹可疑，现在听说他是人贩子，全都一拥而上，把人死死逮住，嚷嚷着要送公安局。

要说老百姓们最恨的是什么人？就是人贩子！他们拐人家的孩子，把美满的家庭生生撕裂，造成的痛楚比杀人还要刻骨铭心！

“赶紧走，别露馅儿。”路晓明推了三人一把，一家子猫着腰钻出人群，溜进一旁的小巷。

他们刚离开，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狂暴的怒吼，紧接着挤成一堆的人“呼啦啦”全给崩飞了出来，摔了满地。最中间，大汉现出身形，面目狰狞四望一圈，擦着巷子口追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