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沧海桑田

一路向南五百里，天亮时分，路晓明到了那所谓的白山部落。

远远望去，沙漠里突兀地出现一片白色的岩石山，围成环形，入口处面向正东，有两个人守卫。

走近了看，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路晓明熟悉的黑岩部落人，另一人则是棕色皮肤，身形格外高大，应该就是红岭部落的人。

说是“人”，其实只是傀儡罢了……

路晓明目不斜视，从山岩组成的出口走了进去，两个门卫对视一眼，没敢阻拦。

里面是一片很大的环形空间，直径约有一里，岩壁上同样布满了洞口，两个部族的人正在忙碌。正对面山脚下有一片石头搭成的屋子，基本没有做过雕琢处理，看上去原始而简陋。

路晓明略一打量，径直走向那片石屋，路晓明两个部族的傀儡人纷纷弯腰避让，神态惶恐举止恭敬。

没一会儿功夫，路晓明走到了石屋前，打量起来。这一片石屋同样围成环形，里面有座很小的广场，广场中央的沙地上冒出了一眼汩汩清泉，旁边有一名白袍黑发的人守卫。

看见果然有水，路晓明心中一喜，捧着手里的烟盒跑了过去。

“止步！”看见路晓明跑过来，守卫的白袍人断喝：“新法师？不准接近生命之泉！”

路晓明压根儿就不搭理他，闪身而过，来到了泉眼边。

看守的白袍人脸色陡变，抬起手准备发动攻击，就在这时，天空上传来元始天尊的声音，“住手，别靠近他！”

路晓明曾听卓玛说过，这一场棋局中，对手之间不允许相互攻击，否则会被立刻判负，要不然他也不会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来。元始天尊不能出手，这些傀儡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威胁，进攻自己只会徒增消耗，毫无意义。

来到泉眼边，路晓明蹲下来看，泉水不过筷子粗，慢慢向外涌，聚集起了个脸盆大的小水池。水色染了泥沙，昏黄不清，不过对于这个洪荒世界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路晓明在小水池边坐下，在水池边的湿沙上扒了个坑，拆掉已经烂成一团的烟盒塑封，小心翼翼把那颗小草栽了进去。然后他就地坐在小草边，抱着膝盖闭上眼，安静等待。

附近又陆续走过来几个白袍人，看着路晓明的古怪举动不明所以，等路晓明闭上眼睛后，他们的注意力被小草吸引，彼此小声交谈起来。

元始天尊下过命令，那些白袍人不敢靠近，路晓明也不搭理他们，细细倾听着。小草头一次吸收到这么多水分，迎着风欢快颤抖，路晓明仿佛能听见它的根须在延伸，拼命吸收着更多滋养。

中午时分，太阳炽烈起来，路晓明睁开眼翻了个身，盖在小草上为它遮挡阳光。

他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找元始天尊，而是为了这棵小草，靠自己的唾沫只能勉强维持不死，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让它扎根在大地上。

这心态很难解释，在凡间的时候，路晓明一天不知道要踩死多少棵草，可这洪荒世界里的独苗苗，他却珍视如眼球，生怕它枯死了。

“原来，你也不是毫无成果。”元始天尊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有些诧异，又有几分讥诮，“只可惜，一百年的期限就要到了，而你不过才养活了一棵草。”

路晓明仿佛没听见，他用头和脚撑成个三角形，维持着古怪的姿势，倒过来看着小草，竟然傻笑起来。通过元始天尊的话语他知道了，自己捧着这棵小草竟然在荒漠里走了近百年！而小草仍未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很牛逼啊！

对面传来水声，路晓明用余光看，一个红岭部落的人趴在水池边，正在用皮囊装水。见路晓明看自己，那个红岭部落的人连忙拜了一下，等路晓明移开目光后，赶紧继续灌。

接下来，路晓明就这样守在小草边，阳光猛烈的时候他就为小草搭凉棚，晚上就紧挨着睡觉，寸步不离。他占据的这一边从无人敢靠近，渐渐地，傀儡人们都当他不存在，元始天尊也没有再出现过。

如此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某一天，清晨，路晓明睁开眼，一个身穿华丽法宝的老者站在了自己面前，元始天尊终于露面了。

这位鸿钧的大弟子，依旧和以前一样道骨仙风，不染纤尘，反观路晓明，衣服都已经烂成了布屑，满头乱发胡子拉碴，跟野人差不多。

“定胜负的时候到了。”元始天尊含笑稽首。

路晓明“哦”了一声，一脸茫然，这么机械的守护着棵小草一百年，他已经变得很迟钝了。答完，他赶紧趴在地上，凑近了仔细看那棵小草，神情紧张。

元始天尊看着路晓明的样子，轻叹一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声，一道绿色的闪电穿透虚无，凭空出现在了白山部落上方。那些傀儡人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全都惊奇抬头看，面色惶恐。

元始天尊站在路晓明身边，抬头高喊：“洪荒之灵，期限已到，快评判吧。”

闪电在白山部落上盘旋了几周，里面传来有些沙哑的女声，“元始天尊，你，可以出去了。”

话音刚落，绿色闪电激射而下，围着元始天尊开始盘旋。元始天尊微笑不语，任由闪电越旋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近。

终于，在闪电近乎触到元始天尊的时候，“啪”一声炸成一团火星，等消散后，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你要不要出去。”那个女声又传来，路晓明却只顾盯着小草，摇了摇头。

自此，再无声响，老半天后路晓明心满意足从小草上收回了目光，四处看，周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砂岩塑像，维持着各异的形态一动不动。元始天尊已经离开了洪荒世界，符文失效，他们连傀儡都做不成了。

路晓明心中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很快就被欣喜掩盖。就在刚才，他发现那棵小草竟然萌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能开花，就说明能结籽！

洪荒世界里只剩下了路晓明一人，他依旧寸步不离那棵小草，为它遮挡阳光，好在这世界没有四季更替，也没有风云变化，不会有沙尘暴。小草也争气，很快就开出了粉白色的小花，然后花谢籽生，成熟后洒落在了周围。

又是一季过去，落地的草籽又萌芽，小小的水池边被染了一圈的绿，这下路晓明可就更忙了，原先只不过要照顾一株，现在可是一片。他一会儿为这棵挡太阳，一会儿又为另一颗拨开浮沙，还得为离得远的泼水，忙得一颗不得歇。

日夜操劳中，尽管守着水池，他的形容却愈发枯槁，很快就瘦的不成人形了。

周围那些傀儡的砂岩塑像这时开始风化，表面变得凹凸不平，有些不结实的已经崩塌成了一地砂砾。

如此，又不知过去了多少年，草地的面积越来越大，终于充塞满了整片白色的环形山。相互支援下，小草们长得茁壮高大，那一汪泉眼在草丛的庇护下，也开始扩展，水池已经变成了水潭，直径又上百米。

到这时，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生态，有了自持力。路晓明终于累垮了，他松了一口气，仰头倒在草丛里就睡，逐渐被蔓生过来的草叶掩盖，从外面已看不见。

滴答。

一滴水珠落在脸颊，路晓明被凉意一激，终于醒了过来，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少年。

由于睡得太久，刚醒过来，他还有些不清醒，迷迷茫茫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甜丝丝的。接下来，一滴滴雨珠落在他脸上，越来越密集，耳畔传来“沙沙”雨声。

路晓明终于睁开眼抬头看，满眼绿色，树冠充塞满视线，树叶缝隙里可以看见阴沉沉的天空，小鱼从缝隙里钻过来，打在脸庞上。

一地雨珠落在眼窝，路晓明闭上眼睛一甩，爬了起来。

四处打量，自己置身于一片大森林里，森林茂密繁盛，枝叶遮天蔽日。

“我这是在哪里？”路晓明四处望，挠了挠头自语。

这片森林很陌生，树种他都认不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这片森林说不出的亲切，仿佛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旁边一丛灌木“哗啦”一声分开，一头类似麂子的小动物钻了出来，面对路晓明，它似乎完全不知道害怕，睁着一双大眼好奇打量着。

“过来。”路晓明见小东西生的可爱，笑着招了招手，小动物迟疑了下，还是小跑到他身边，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突然，那丛灌木又传来动静，小动物一缩脖子，紧张望过去。

灌木丛里再次钻出来个动物，这次是类似狼的野兽，应该是尾随先前的小动物来的掠食者。小动物吓了一跳，连忙蹦蹦跳跳逃走，转眼不见。

路晓明对着野兽抬起手，说：“它被我耽搁了，你也等一下吧。”

野兽似乎能听懂路晓明的话，“呜咽”了一声，居然老老实实在路晓明面前坐下，一动不动看着他。

三秒钟过后，路晓明一挥手，“时间到。”

野兽立刻蹿了出去，快如离弦之箭。

路晓明叹息摇头，拨开一丛丛灌木，开始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路晓明一愣，纵身跃起，攀上了一株参天巨木的顶端。居高临下四处望，他赫然发现，四周有一圈白色的岩石山，山外面，莽莽大森林一望无际，在小雨中水气氤氲。

原来，自己仍在那座白山里，只是地貌已桑海桑田，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路晓明正自惊叹，脚下“”作响，低头看，一个围着兽皮的人从白山豁口里跑了进来，手提弓箭，脚步惊慌，不时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