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碰撞

秦立公寓所在的巷子位于这座城市的最角落，其位置之偏僻让不少久居于此这座城市的老年人都挠头苦脸不知所云。而在这座蜃楼山市灯火辉煌的城市里，小巷的似乎存在并不符合这座繁华城市日益发展的进途。

放眼望去，高高耸起的水泥房上镶嵌着规则不一的老旧玻璃窗，玻璃窗用棕红色的木头包裹着，布满的灰尘让玻璃失去了原有的透明感，土黄色的水泥墙上贴着一张张撕了又贴贴了又撕的“牛皮癣”，暴露在空气中的老化电线和水管则是这座小巷的标配，其潜在的危险性倒是让一些年轻租客每次路过都会隔得远远地。

原本居住在小巷内的人们也早早的便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搬离了出小巷。

尽管早年通了地铁，但破旧的环境让当时想要在此分一杯羹的商人们望而远之。跟不上的服务，周边又没有较好的学校，低廉的价格，让想将其出手的居民们硬生生的将希望转放在了政府身上。他们倒是希望政府哪天能灵光一闪的划下这片区域，将其规划为未来城市建设的蓝图里，这样他们就能从中得到一笔远高于市价的拆迁费！再不济也能换一个同等面积的房子！

卖不出房子的户主们只能退居其次的转“卖”为“租”，极地的价格倒是吸引到了许多背井离乡的外来打工者，久而久之，小巷所在的区域便成为了大多数外来者打工者的汇聚地，流动人群增加的同时也兴起了一条关于生活服务的商业链，虽然大多数是以小商小贩的情况下存在的。

日益增长的人流量也让广告商们趁机而入，各式各样的广告在这个小小的巷子内兴起！从墙壁上贴着的“牛皮癣”到悬挂在小巷上方的巨大广告牌，本就不大的小巷倒是被这些形形色色的广告染上了几分新时代的味道。

胖大姐所在公寓的窗外就悬挂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方状的广告牌由数十根立起的钢条组成，而靠墙的四根钢条则用四个长管螺丝固定在水泥墙上，或许是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螺丝连接钢铁的位置似乎出现了生锈和老化，松松垮垮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脱落一般，胖大姐在入驻之后也通知过户主，但最后却以户主敷敷衍衍中不了了之，胖大姐还为此有过不少担心，但时间久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

此时的小巷内。

“干你妈逼！

“干你大爷！老子和你拼了！”

“还敢给老子还手！你们这群只知道欺负女人的人渣！”

人群中，六七个大老爷们手里持着形形色色的“武器”与城管们“斗阵”了起来。

双方武器时不时的在空中激烈碰撞，偶尔飞出的木屑和叫喊声，让小巷充满了令人鲜血沸腾的紧张感。

瞧着身前一个个奇葩的“武器”，再低头看看手上拿着的黑色警棍！城管愤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郁闷之色，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坚持多久！

警棍的设计本身就是针对人体肌肉和内脏。橡胶警棍藏有一根粗弹簧，瞬间击打在身体产生的势能会因为震荡而生出强烈的穿透力，透过人体的肌肉和脂肪直接攻击内脏。而失去外在保护的内脏，是人体中最脆弱的地方之一，经常城管一棍子下去，对方就倒在地上疼的无法呼吸了，被攻击者根本无力做到反击。

但现在，对面一个大桌子呼下来，自己挥出的警棍击在桌面，竟连桌子表面的漆都没有蹭掉一点！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就被一桌子扇在地上！

巨大的反差感让这些习惯了一棍子一个的城管们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本想着将那些袭警的市民制服逮捕，但按照现在的趋势，他们被打趴下的概率却是在慢慢提升。

“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城管脸色愤怒的道。

“还能怎么办？和他们拼了！如果我们现在退下去，以后人民还会怎么看待我们这些执法者？怎么看城管？！我们不能给城管这个职业抹黑！！”

身旁的年轻城管一棍将人群中一个手持锅铲的男人击倒在地后，转过头对着年轻城管喊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能成为国家执法人员的人，大多数都是十分爱国的人！热爱这个国家，所以愿意为其付出，牺牲！平时再怎么羞辱他们都没有关系，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他们就一定会站出来和你对抗到底。

“砰，”

“砰！”

“轰隆！！”

打斗还在继续。

小巷内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瓢盆此刻成为了居民们捍卫自己的“武器”！交错的人群中不时的传出阵阵惨叫声，碰撞声。有的人，头被砸出了血，有的人，脸被摔的淤青。场面混乱，烽火冲天水火不容的样子，像极了在战场上赤膊相见热血搏杀的两国士兵，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战斗着。

看着正在互相打斗的人群，胖大姐此刻却是哭的更加的伤心了。

她不喜欢被人怜悯，更不喜欢他人因为自己而受到利益损伤。这也是为什么，无论过得多艰苦，她也坚持一笔一笔的将前夫治病欠下的债务还上！因为她不愿意其他人因为自己而利益受损！即使对方是高利贷。她本来可以还了本金，抛下剩下的债务，带着孩子去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去生根发展！

但是她没有，在充分理解了高利贷风险后还向其借钱，这是她的选择。即使现在后悔，她也没有理由逃避，如果逃走，那她就会成为比那些放高利贷还要恶劣的人，那个时候，她才无法被人原谅！仅仅是为了孩子，她也不愿意变成那样的人！

胖大姐脸色苍白的流着泪，带着热度的泪珠和着鼻子里流出的青白色的鼻涕，嘴唇颤抖，嘴里不停地对着人群喊着什么，但哽咽带来的呼吸急促让她无法完整表述她原本想说的话，只能呜呜呜的发着一些声响。

而站在胖大姐一旁，大手搀扶着胖大姐的高壮男人，则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高壮男人也是这座城市的外来打工者，且一待便是十几年。

从一开始的初出茅庐到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小有积蓄。

他觉得自己经历了非常多的苦！每日的起早贪黑，经常忙到夜不归宿，为了省下房租钱一天只吃一顿饭，为了给家里寄钱而省吃俭用...各种各样的经历让他一度认为，如果有人能将他这十几年的故事写成一本书，带回老家，自己一定能成为村里那些整日调皮的熊孩子的心灵鸡汤，人生偶像！

但是直到他听到了胖大姐故事，他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根本连屁都算不上！！

拍拍胸口扪心自问...

有多少人能在走投无路时，带着孩子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并迅速扎根生存？有多少人能本着自己的良心对自己后悔做下的选择负责？又有多少人能在这种生不如死的困难中咧开嘴，对着身边的所有人露出笑，甚至还经常拿自己的故事自嘲说笑给其他人当乐子？

高壮男子做不到。

他周边认识的所有人都做不到。

除了胖大姐。

他敬佩胖大姐，敬佩她身上那股不对外界屈服的狠劲！！他也可怜胖大姐，可怜她身上那股不对外界屈服的狠劲…..

低头看着此刻完全爆发的身躯，他内心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压着的委屈迟早会爆发，何时爆发便成了一个关键。“承受不了”和“被人捅破”所牵扯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就比如有的人选择了自杀，而有的人却选择泄愤哭泣。

高壮男人用手抚了抚胖大姐的肩膀，内心的那块隐晦的禁地仿佛被触动到了一般，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嘴里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