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要死就死在你手里

胖子的耳朵经过于慧紧急处理后，情况稍微缓和一些，他的半只耳朵不翼而飞，此时他正打探着曾毅发的来路，见他有所遮掩，便也没有追问，不管曾毅发作何打算，至少刚才救助了他们。

其他几人的伤能处理就处理，受到条件的限制，于慧所做的也不多，尤以可可和边年华的伤势最重，陈言的伤也不轻，可他自己根本不在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可可身上了，现在的可可尤为脆弱和敏感，一刻不停地拉着陈言不松手，刚才陈言以小解的借口才离开她一会，这才被于慧叫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为难地看着陈言。

“说吧，到底怎么样？”陈言问道。

“可可的胸前被很多碎玻璃炸到，有两条伤口挺长的……她本来就有头痛，现在应该更难受，还有一个问题更应该注意，”于慧面有不忍，见陈言面无表情，又说道，“她的眼睛被伤着了，所以她现在看不见东西，我现在不好确定，到底是短暂性失明还是……”

陈言依旧看不出什么波动，可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不断地抽搐，悔意和痛楚占据着他的心头！

“陈言……”于慧见他突然皱起眉头，低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说不定可可只是视觉神经受到压迫，缓两天就好了……你身上也伤的不轻，别太累了，我可以照顾可可的……”

“我没事。”陈言忍着苦痛，慢慢向前走去，慢慢又停下来，“谢谢你。”

于慧看着他固执又萧索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所有的人都是黯然伤神，阿威虽然死去，可他们心里的悲哀和痛苦没有减轻，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明日复明日的恐慌和迷茫……

边年华的伤势愈发严重了，这两天已经开始说着胡话了，甚至长时间的昏迷不醒……

阴影笼罩着众人心头，更因为华亦凡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不少人对陈言有了迟疑，叫做李浩和江强的孩子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不时瞄一眼陈言，然后又飞快地别过头去。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看待陈言的眼神有了不同，甚至说话时也无意识地把矛头指向陈言，说是陈言独断专行决策不当让大家损失很大，说是陈言把一把空枪给了华亦凡……

陈言一直都在照顾可可，根本没有反驳这些故意说给他听的话，倒是胖子看不下去了：“谁说是陈言害死了大家？是谁说的？！”

见大家不发一言，胖子吼道：“大胡子死了，华亦凡死了，林会长周教授他们也死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这些都是阿威干的！我们已经给他们报仇了！是陈言不顾一切地冲在最前边，难道你们没看见？？”

“胖子！”佳佳悄悄拉住他。

“可是他确实没跟人商量就让孩子们逃走，要不然……”麦琪还要说话，被铁子冷冷地瞪一眼，麦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铁子微微摇头，也没有说什么，当路天放拿枪指着可可时，铁子就知道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商量，就算陈言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路天放毕竟和他是生死之交，心里难受。

“如果不是他让我们走，那几个弟弟妹妹怎么会死！亦凡哥哥也是为了就我们才死的！”江强怒气冲冲地指着陈言，芳子轻轻地对他摇头，谁知江强更是愤怒，“你们都怕他！我不怕！陈言不是我们的爹妈！他没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死！”

“你妈的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胖子掏枪就要去打江强，被佳佳死死拦下。

“哎哎，胖子！”刘完赶紧出面挡在江强身前，生怕胖子走火了。

“华亦凡是自己夺的枪，我亲眼看见的，谁要把这烂账算在陈言头上，我他妈第一个不服！”胖子说的太急扯着了耳朵，疼地歪着嘴。

“闹够了没有！”于慧哗啦一下扔掉背包，黯然之极。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边年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坚持了几天后还是没有熬下来……

陈言一言不发地看着边年华，心里急速地翻滚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是的他痛恨阿威，可是他更痛恨自己的愚蠢和软弱！

当日并没有见到阿威的尸体，他为何会相信阿威已经死去？阿威阿威，哈哈哈，他早该料到的！

大胡子和他们同生共死，如此重情重义的路天放又怎会真的向可可开枪？他已经看到了路天放的反常和视线，为何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当他提出要让孩子撤离时，华亦凡居然拒绝执行命令，芳子和铁子也是意外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延误时机，孩子们怎么会死去！他险些被**炸死，可可更是……

没商量？正是因为商量太多了才造成这么多死杀之局！如果不是顾忌这么多朋友的安危，他何曾如此优柔寡断过！独断专行？好，很好，就要自己做决定！再不管什么狗屁无用的商议！！

他为什么要把这些揽在身上？？为什么！！

可是既然让他做决定，换来的却是骂名和不信任，甚至和死神只有一步之遥……

即便如此，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困难，死亡，恐惧，共进退，就算是背着骂名也应该背负起责任来，可是现在，当所有人都对你不信任时，这一切还有没有意义……

陈言的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如果当时只和胖子可可三人离开，又是另一番情景，想着想着，他心里竟有了决绝的离开之意！

他没有解释，甚至懒地说些什么，只是看向胖子，并不是在征询胖子的意见，而是知会他，因为胖子有了佳佳，离不离开还是两说，可是他要走！这些事情让他太疲惫了，再不走这一切会让他发疯，会让他做出自己都料想不到的事情来！

“陈言……”胖子和陈言从小玩到大，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陈言心里的想法，他也替自己的兄弟感到委屈和愤怒！以前的陈言怎么会和这儿多人相处这么久！

胖子知道陈言为这个团队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也知道他想带领这个团队的人找到更加安全的生存环境，即便是就这么离开，他也不觉得陈言有多少愧对大家的地方……

合则聚，不合则散，他绝不会和自己的兄弟分开，和其他人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胖子从来都是个主次分明的人，还有佳佳……

“陈言你去哪！”喊话的是芳子，她震惊地看着背起可可的陈言，脸上有了委屈的泪水，她照顾了那么久孩子，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难道现在就散了？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他们……

金何夕复杂无比地看着这些，微微一叹，曾毅发脸上有了茫然，随之看了看跟着他的几个弟兄，也是一叹。

“陈言……”于慧复杂难言地看着陈言，她知道陈言一走这个团体就会散了，他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在经历这么多磨难后，又要分崩离析了吗？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选的老大！懦夫！！”另一个孩子，冯波，他又惊又恐地质问起来，“不，你是个魔鬼，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你却把我们带向绝路！”

芳子脸带泪痕地看着这些，然后又看向铁子，似要让他劝说劝说。

“对！就是魔鬼！亦凡大哥对我像亲兄弟一样，你为什么要杀他！”江强大声质问起来，小跑几步，似要追上陈言的样子，可是谁都没有发现，江强袖口里藏着一把匕首……

陈言微微一顿，停下脚步：“我没有杀他。”

“就是你害死了他！”江强越来越近，他已经十七岁了，原本个头就高大，看起来跟大人一般无二，力气也大，气势汹汹地冲到陈言身后，突然刺出了一刀！

“你”刀口直直插进陈言的后背，陈言回头震惊地看着江强，同时手上迅速发力，一下捏住江强的臂膀！

“陈言！”

“江强！”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胖子猛然反应过来，枪口对准了江强的后背！可是江强跟陈言扭打在地上，他根本不敢开枪！

“停啊！快停啊！”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谁也没想到江强突然对自己人出手……

江强力气突然袭击，力气很大，死死地互掐对方的脖子！然而陈言的经验和韧劲都远远多于初生牛犊一样的江强，他一头撞向江强，然后一口咬掉了江强的鼻子！

陈言反手拔掉背上的匕首，狠狠地抹在江强的脖子上，然后一刀插进江强的胸口……

每个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或许他们只记住了陈言杀死行尸的杀伐果断，从没意识到他也可以这样去杀人……

陈言满足是血，再不去多看江强一眼，像是杀神一样看着大家：“不分开可以，以后只有独断专行！”

每个人都沉默下来，唯有蓦然出现的行尸……

没有来得及给边年华和江强收尸，一个个地疾速离开。

曾毅发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所震惊，悄悄靠近金何夕，问道：“你知道陈言是什么来历吗？”

金何夕淡淡瞥他一眼：“听说是海军，他二叔也是军人。”

“怪不得……”曾毅发默默跟上。

自这天以后，众人依旧一起前进，不过气氛凝重了不少，除了伤病困扰着他们，行尸更是造就着一刻不停的恐惧，也因此让曾毅发又损失了两个弟兄，很是懊恼。

陈言的伤势愈发严重起来，不过这跟可可比起来还算好的，可可胸口疼痛难忍，头疼地忍不住大叫，更是因为看不见东西而心生绝望，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想让陈言把她放在野外……

从新城区从来后，一直有三四只灰白行尸跟着他们，就像是跟踪一样，这些行尸灵活的很，给众人带来了巨大的恐慌，更有一人在撒尿时被咬死……

带着伤的几人本就虚弱，一番折腾下已经是心力交瘁，伤势不但没有转好，反倒有加重的趋势，而其他人也被搞地疲惫不堪，再加上睡眠不足和食物短缺，并不太远的玲珑镇好似变成了遥遥不见。

曾毅发几人又有了新的想法，不想再跟陈言他们一起走了，最后在曾毅发的反对下，还是暂时留了下来。

食物，药品，所有的必需品都很急需，连芳子压箱底的食物都拿了出来，之后再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新城区和玲珑镇之间原本还有个别零散的幸存者，现在一个也碰不到了，就连城镇都比其他地方更加破败，好似被人洗劫了一样……

疲惫和担忧充斥着人们的心中，也因为这些导致他们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有人在值守时丢掉性命，更要命的是，曾毅发的一个兄弟竟是在深夜趁麦琪睡着时欲行不轨，被麦琪推开时刚好遇到行尸……

曾毅发这方只剩下三人了，就算真要翻脸恐怕也错过了时机，其他两人火意十足地跟麦琪要拼命，没想到曾毅发竟然阻止了他们，才没有将事态进一步扩大……

据曾毅发事后说，当初他们去而复返帮助大家击败阿威确有撞运气的成分，不过还是跟曾毅发的想法有关，曾毅发一直觉得陈言这些人肯定有自己的生存手段，曾毅发想要搞清楚，没想到却是他多想了，至于说如果真的发现什么，他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也未可知。当然他的这些弟兄也不是傻瓜，也想趁机看看抓点什么，对其中的几个女人也是大为感兴趣，这才阴差阳错地聚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陈言再次重申了之前的约定，对待陌生人更加严格，接下去也没遇到任何幸存者，甚至就连那几只灰白行尸都不知所踪。

去玲珑镇的道路非常难走，山路交错，每个人都摇摇欲坠。如此又走了几天，玲珑镇还是没有出现，可可坚持到这里真的是太累了，无论陈言和于慧怎么劝说，可可都不想再继续走下去。

“哥，我一直以为我不怕死，可是现在……”可可紧紧抓住他。

“你不会死的，我一定带你走！”实在不行，陈言甚至想打晕可可背她走，他从来也没想过丢下她一人。

“哥，我觉得好冷，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前边就是悬崖，我只要一抬脚就会掉下去，深不见底……哥，我好怕……”可可微弱地喘息着，这些天她只能像小灰一样靠着嗅觉分辨外界，可是空气里的气息好难闻的。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陈言不知所以地安慰着，他无能无力，他的心开始痉挛起来，他想起了第一次在餐厅里看见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孤独绝望地蜷缩在桌下。

“你怎么哭了……”可可摩挲着陈言的脸颊，突然会心一笑，反倒安慰起他来，“哥，你个大男子汗哭什么……我没事，你看我真的没事，也许明天我就能看见了……就算真的要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手里，我可不想被行尸咬死……”

谁也不知道可可正在咬牙忍着头疼，可正是她这一笑，陈言心里的无助和迷茫一下消散开来，他觉得温暖之极，于是慢慢地停了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想走了是吗，我陪你呆一会。”

可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脸上却笑地更灿烂了，笑着笑着，她脸上淌下两行泪水……

没过多久，铁子和岛津芳子走了过来，铁子等在一旁，还是芳子先开口：“我们等着你。”

陈言沉默片刻，沉声道：“不担心我对你们不利吗？”

芳子坚定地看着他：“陈言，做你认为对的，我们相信你……”

看着他们走开，陈言怔怔地看着远方，可他的嘴唇却在轻轻颤抖着，他终于有了继续扛下去的力量……

坚强，坚强是什么，它不是纯粹的英雄情结，也不是什么痛苦都毫不在乎，更不是偏执地以为能做到所有，而是当亲人失去后继续前行的力量，是哪怕孤身一人依旧前行的信仰，是被信任后泪流满面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