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当三年的等待，三年的执着，三年的痴傻，终是成真的时候，赫连绾绾三年不曾落过的泪，亦在见到龙轩烨的那一瞬间决堤，泛滥……

赫连绾绾一直坚信，他们一定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他们果真就再见了。

是以，在确定了眼前的男人，就是他时，她不顾一切的扑到了他的怀中，紧紧的圈住他的腰，生怕不尽全力，便会失去他。

“龙轩烨，你真的回来了……”喃喃的低泣，倾注了多少心血进去，只有赫连绾绾自己一个人明白。

“夫人？”男子微皱眉心，试探着问了一声。

声音虽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语气却陌生得，让她以为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她圈着他腰身的手臂僵住，还没有来得做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从他的怀中扯了出来。

“夫人”龙轩烨拧眉看着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安静的雪幕下，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柔软的低唤声，“阿雪……”

随即，那双一直沉黑一片的深邃眸子里，染上了点点喜悦，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她心头猛的一阵刺痛，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去……

只是一眼，当她看清站在风雪里，那个打着油纸伞的柔弱女子时，她便只觉得周身冰凉，如坠冰窖。

女子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有着和龙轩烨一样的陌生情绪，就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红雨……”龙轩烨温和的回应她一声后，急急的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拍掉她发上沾染的融雪，“下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出来？”

“我见下雪了，出来给你送伞。”女子含情脉脉的看着龙轩烨，轻轻弯起唇角，笑得极为甜蜜，完全将站在她对面的赫连绾绾给忽略了。

“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下次不要冒雪出来了。”龙轩烨的声音似怒，似无奈，似宠溺。

赫连绾绾僵直着身体，站在雪幕下静静看着情意绵绵的两人，竟是再也找不出一句话来。

“阿雪，我有些冷，可以回去了吗？”女子声音低低的，试探着问道。

“恩”龙轩烨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便握住了女子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去。

“洛芙”赫连绾绾再也忍忍不住的追上前几步，大声喊着与龙轩烨并肩而行的女子。

而女子却一点反应没有，好似没有在她一般，让赫连绾绾不禁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认错呢？

不甘心的又追上去几步，刚要伸手去拉女子的胳膊，却忽觉得一阵劲风袭来，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便已经一掌落在了她的胸口上。

“噗……”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赫连绾绾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收掌的男人。

“龙轩烨……”依旧是呢喃的低唤，却没有了最初的动情，只余绝望。

“夫人，在下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冷冷的一声警告，将纷飞的雪花冻结，将她一颗痴等的心伤得没有了知觉。

“呵……”她静静的望着他，痴痴的笑，“龙轩烨，你还活着，真好……”

即便，你不再认得我……

只要你还活着，绾绾就满足了……

罗红雨紧紧皱起绣眉，缓缓弯下身，伸手来扶赫连绾绾，“夫人……你没事吧！”

绾绾看着她眼中的迟疑，轻轻的扯起唇角，笑了起来，“洛芙，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罗红雨扶上赫连绾绾的胳膊，语气淡然得与陌生人说话，没有任何的两样。

“是吗？”赫连绾绾苦苦一笑，借着她扶她的力气站起。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责问什么，将龙轩烨推得更远。

只要他还活着，她便有希望，不是吗？

“夫人，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罗红雨继续闻声道。

“不用了，我没事。”赫连绾绾擦擦唇角的血迹，抽出被她扶着的手臂，最后看一眼那张三年来，只能在梦中看到的俊逸脸庞，便转了身，走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虽然举步艰难，她还是努力挺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出身后那人的视线。

龙轩辕看着那抹消瘦的背影，心里莫名一痛，似有什么闪过眼前，却快得他无法抓住。

刚刚他以为她冲过来，是要袭击红雨，他才出了手。

但，他是留了分寸的。

要不然，就凭他的武功，一掌下去，她早就已经毙命。

他不是看不出，她眼里的情动，只是他不想怀疑红雨曾经告诉过他的事实。

他重伤昏迷，醒来的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红雨。

起初的时候，他的腿不能动，和废人没有一点的区别。

他曾自暴自弃，是红雨不离不弃的照顾他，在他为了自己的伤抓狂的时候，亦是红雨抱着他，泪流满面。

可是，他不敢告诉红雨，三年来，纵使他将红雨当成了自己生命，却不曾真的快乐过。

一颗心，从醒来那一刻开始，便好似不会跳动了一般，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燃起他的激情。

只有在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心头猛烈的刺痛在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至于，为了什么痛，为何而痛，他始终不懂……

原本，他和红雨一直住在一处被围在山里的小村子中。

那里人烟稀少，很安静，亦很美丽。

他曾以为，他会和红雨在这里过一生，可红雨却突然说，她想出去看看国的大好河山。

她想要的，他怎么能不满足？

于是，他们从春暖花开，一路走来，来到漓州的时候，已是冬天。

红雨在来到漓州的第二天告诉他，她走了这么多地方，漓州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想安顿下来，在这里安家。

于是，今儿他便出了门，到处看看，想找个小店铺，做些什么。

他的生性比较淡漠，本不是爱管现实的人。

但，在看到她摔倒的那一瞬间，他痛着的心，一阵狂跳，他竟是想都没想，便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他。

之后的事情，在他的意料外发生，却痛了他内里的心。

他已经分不清，是这场雪让他心痛，还是那个渐行渐远的女子让他心痛……

“阿雪？”罗红雨试探着唤他一声，眼神微闪，却随即转为平静。

“我们回去吧！”龙轩烨握住她冰凉的柔荑，不动声色的笑笑，转了身，缓步向他们的新家走去。

三道背影，两个方向，徒留雪地上那刺目的猩红。

直到转了弯，赫连绾绾靠在墙壁上，隐忍在胸腔许久的一口鲜红才喷洒而出，整个人也顺着墙壁软了下去。

“丫头”一道惊呼响起，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经闪到了她的眼前。

“七哥……”赫连绾绾昂头看着紧紧抱着她的男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看到他了……”

“是谁伤了你？”龙轩瑾已经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她口中的呢喃，此刻只想将伤她之人，碎尸万段。

“七哥，他还活着，龙轩烨还活着……”她自顾自的呢喃一声，沾满了泪水的眼帘，缓缓落下，整个人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丫头……”龙轩瑾惊呼一声，抱起昏死过去的她，快步上了他的马车。

他没想到，他才一进漓州，还没等去她的酒肆，就看到她站在风雪中，一口鲜血喷出后，靠着墙壁的身子缓缓滑了下去。

他抱紧她，心口又是一阵的闷痛，恨自己为何今年来的这般晚。

若不是临出门前，陶昭仪忽然小产，险些丧命，也不会耽搁了他几日的行程。

想到此，他便忍不住狠狠的咬牙，恨起了罪魁祸首玄青。

这个女子，三年来，都不曾收敛一分，他越是容忍她，她便越是得寸进尺。

是料准了他念旧？还是有信心，出了事，绾绾必定会救她？

只是，这次不管是谁出面，他都不会让她再走出冷宫。

饶她一命，已经是恩赐。

她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懂。

在绾绾离去后，他甚至想过，要好好待她。

毕竟，认识她多年，她未入宫前，那个纯净的性子，他还是喜欢的。

尽管，那喜欢，无关乎男女之情……

在他的丫头，一心离开皇城，不肯做他的妃子时，他就知道，他们注定永远都不可能了。

是以，他的心在那一刻死了，只想守住这国的大好河山。

他之所以不排斥夜里侍寝的女人，是因为国的江山，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曾想过，玄青为他付出了一整颗心，他却什么都给不了她，也许将皇位给她的儿子，会是唯一的补偿。

可是，她一次次的暗害后宫的其他女人，恶毒至极，他怎能一忍再忍？

在离开漓州前，他已经彻底的对那个女人失了望，死了心，准备任其自生自灭。

多年的相处，如今的结局，是他最不想见的，却不得不面对。

每每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羡慕起了龙轩烨。

到底要过多久，他才能拥有那样一个，与他一起站在高处，倾心相爱的人……

……

龙轩瑾的马车在待雪轩的后门停下，他抱着扔在昏迷中的赫连绾绾走下马车，进了大厅的时候，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春儿第一个冲上来，声音发颤的问道：“我姐怎么了？”

“受了内伤，索性不太重。”他答复惊慌的众人一句，便抱着她走进了内室。

“怎么会受了内伤？”离末殇也跟了上来，皱紧眉宇，沉了声，忘记了君臣之礼。

每年这个日子，他们都会在待雪轩里等她游荡回来，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笑的时候，心里在流泪，他们还是会陪着她笑。

人生既然需要继续，笑，怎么都会比哭好……

三年来，她都将自己保护得极好，就是不忍他们担心。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满身是血的被龙轩瑾抱回来。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龙轩瑾摇摇头，将她放在床上，继续道：“我在路上，已经给她服了一颗护心丹，她睡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春儿用手掩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声音发哽，“早知道这样，就该让暗卫一直跟着。”

“春儿，别这样。”飘雪拍拍春儿的肩膀，安慰道。

“我们出去吧！让她休息会儿。”龙轩瑾轻声交代一句，刚要随众人离开，就听床上的女人低声的呢喃了起来，“龙轩烨，你回来了，真好……”

众人一时间惊得止住了脚步，皆转头看向床上的赫连绾绾。

就在他们刚刚转身的片刻功夫，床上的女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低低的呢喃，安静的落泪，紧闭着双眸，将自己一个人困在绝望的沼泽……

痴受了三年的梦，瞬间成真，她却只能笑着落泪……

她爱他，十几年，不曾变过……

可他的爱，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