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一道光

梅氏笑的和煦，轻声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知足了。”

宋凉月笑了笑，坐到了梅氏的另一边。

如今，人群中已经又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了，“这宋家二姑娘看起来倒是个识大体的，怎么把宋太太叫做太太，而不是母亲？”

“哎呀，你是不晓得呀，这宋家二姑娘能和和气气来给宋太太拜寿，已经是够不容易了……”说着，那人就小声说起来。

周遭的人看似都在自说自顾，但却没有一人不竖起耳朵听她的话。

这群人中，自然也包括着宋凉月，不过就算没听到那人说什么，她也能大概想得到，怕是经过今儿这一场寿宴，这梅氏贤良温婉的名声怕就保不住了罢！

她能够听得到的话，宋安自然也能听得到，当即就忍不住了，冷声道：“宋凉月，你今儿来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罚你在书房里跪了几个时辰的明明是爹爹，你为什么今儿要来稻香村闹事？给娘难堪？”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在坐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愕然，这宋家二姑娘看起来这么乖巧，宋大人怎么舍得罚她在寒冬腊月里一跪下就是好几个时辰呢？

看样子这天底下还真的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宋凉月脸上却是一片和煦，道：“我闹事？姐姐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今日明明是太太的生辰，我来给太太请安问好的，怎么就成了闹事呢？至于爹爹责罚我的事儿，我晓得是自己做错了，又怎么会记怪到太太头上去？”

其实当初也无非就是点小事儿，因着她见到宋元嘉和梅氏之后，只向着宋元嘉问安，略过了梅氏，宋元嘉觉得她没规矩，训斥了两句，若她赔了礼道个歉，再问安，这事儿也就完了，偏生她是个倔脾气，什么话都不说。

当时宋元嘉也气坏了，一时之下就罚她跪在了书房，叫她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再起来！

梅氏脸上浮现了几分羞愧来，说道：“好了，安儿，凉月来给我请安是一片好心，你是怎么说话的？这般冲动鲁莽，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宋安不免有些呆住了，“娘……”

在她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她娘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如今当着满屋子的人，竟训斥起她来了。

在场的人不免纷纷解围起来，无非说宋安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之类的话，更加显得宋安有几分小家子气来了。

宋凉月站在一旁，笑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短短一瞥，宋安只觉得，觉得宋凉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那眼神里更是透露出轻蔑来，当即火气就直往上涌，却被梅清然给拉住了，低声道：“好了，表妹，就算你要发脾气，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小心姑父晓得了罚你呢！”

宋安这才咽下自己满肚子的火气。

宋凉月却觉得畅快，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梅氏虽从不克扣了她的吃穿用度，在外面家里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每一次当她和宋安产生争执的时候，梅氏都是站在宋安这一边的。

这也就罢了，毕竟宋安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却是忍受不了梅氏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让她背黑锅！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她和宋安争执，气急败坏的宋安摔碎了茶蛊，可当着爹爹的面，梅氏竟说是她不小心撞碎的，她自然是不认，爹爹自然又是一通训斥，梅氏站在一旁还为她开解，说她也是不小心的，这满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自然不敢多嘴多舌，她也就只能背了这个黑锅！

这样零碎的小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她数都数不清！

不过，既然没有害自己的人，只要这一世她不害自己，自己自然不会去害她的！宋凉月心中了然，但梅氏若是想要再拉自己当做替罪羔羊，那可真是想得美！

这一顿饭吃下来，宋凉月自然是觉得畅快，甚至还与不少太太姑娘们谈笑甚欢，惹得一旁的宋安气红了眼。

不得不承认，宋凉月以前是个孤僻高傲的，平日里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也就被将蒋老夫人接去了京城，好好疼养着，性子这才活泼了些。

如今的宋凉月重活了一世，眼界开阔了不少，心性也大变，甚至与不少太太姑娘们相谈甚欢！

哪怕就算是她蠢笨不堪，样貌丑陋，只要愿意出来见人，这一声声的称赞声也能叫她招架不住，谁叫她是蒋国公府的嫡出外孙女？是宁王妃娘娘的侄女呢？

这身份，比宋安的身份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

宋安还是第一次受到了众人的冷落，有好几次想要插上话去，可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我倒是觉得二姑娘的话说的甚有道理，这扬州的天气一贯都是这般，阴冷阴冷的，我素来听说蒋国公老夫人疼惜二姑娘，到时候二姑娘去了京城，我们这些人找上门去的时候，二姑娘可别不记得我们呢！”

“是呢是呢，二姑娘这面相啊，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捧高踩低，跟红踩白，乃是人间常事！

上一世，宋凉月这种阿谀谄媚的话听的不少，也习惯了，不过看着宋安那气的发白的面色，多少觉得有些痛快，“我怎么会忘了大家，既然诸位能来我们宋府参加太太的寿宴，自然与我们宋家是通家之好，这份情分，是多少年都不会变的……”

顿时，满身赞许又像是潮水般涌来，逼得宋安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就朝着外头走去。

跟在她身后依云忙扶住她，“姑娘，您这是怎么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宋安深吸一口凉气，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宋凉月是个什么德行，狂妄骄纵，性格孤僻，那些人怎么好意思将她夸到天上去？旁人这样也就罢了，偏生大舅母也是如此，怕是他们都忘了，没有娘的照拂，他们梅家一大家子人只怕日子都过的艰难！”她心里实在是憋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