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裂肺（结局篇）

听我说要退掉这大衣，周家齐有些生气：“大冷天的，你又那么瘦，得穿厚点儿。”

对于周家齐今天的一反常态，我很是困惑，不禁蹙眉道：“家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周家齐笑笑道：“没什么，就是快过年了，你说你跟着我受这么多苦，新年买一件衣服又怎么了？胡思乱想什么？”

我更是困惑，难道他是因为昨天晚上喝多了和我吵架了，动手打了我，一直愧疚于心，所以买件衣服补偿下，这不太可能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对我好，我却总觉不安，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我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啊。

我抬眸看了周家齐一眼，他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的夹菜，或许……是我多想了。我总是爱胡思乱想的，如今更是爱胡思乱想了。

李雨桐，他就是这样的，你在乱想什么？

尽管我不愿意胡思乱想，但周家齐的一反常态真的让我不得不乱想。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给我买一些东西，我们现在的经济那么差，他还老是买，但他从来没给他自己买过。他越是如此，我真的越是不安。

不知不觉之间，便是除夕之夜，这一天周家齐更是离谱，他还给我买了玫瑰，九十九朵玫瑰，我看着那红彤彤的玫瑰许久，忍不住紧张：“家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哪里来的钱，你不会把工资全都花光了吧？咱们还要还债呢……”

对于他老是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不解不安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儿生气。更是担心，我怀疑是不是我那天刺激他刺激得太厉害了，他现在脑子不正常了？

见我这种神情，周家齐却是正常得很，他拉着我走出门，门外下着雪，很美，很美。周家齐望着漫天飞舞的雪，面带微笑，语气格外温柔：“小桐，你说，我们若是每一年都能像现在这样，一束玫瑰，两个人牵着手走在雪里多好。”

“只要你愿意，我们每年都可以的啊！”我挽着他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肩上，每次挽着他的手臂，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觉得很踏实。

周家齐侧过头来，笑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也望着他傻笑。其实，我想要的幸福，仅仅只是这么简单而已，贫穷，只要与自己相爱的人相守，那么我就很满足了。

这个年是我们过得最穷的，但应该是最开心的，粗茶淡饭，平平淡淡的，对方手心的温暖便能让全世界都温暖。

年后，工作又逐渐忙了起来，周家齐的工作也是很忙，时常很晚才会回来。

天气依旧是那么冷，不管多晚，我都会等着他，他越晚回来，我心里越是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其实自打他送我大衣开始，我就总觉要发生些什么。

有些时候，某些事情越是不想发生，它就越是容易发生。这一夜周家齐一宿未归，我打了他的电话，可是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

我暮然的想起我们上次吵架之前，他也是关机，他那个时候喝酒了，他不会又喝酒了。自从那次和他吵架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我总觉得他很不对劲儿，这一夜，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是被周家齐摇醒的，迷迷糊糊之中，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小桐，醒醒。”

我睁开双眼，看到周家齐的脸瞬间安心了不少，下意识的扑进他怀里，说出藏在我心里一夜的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昨天晚上我的确是这样想的，现在看到周家齐，我又觉得安心了。

周家齐没有答话，只道：“起来吧，咱们去吃东西。”

早晨的风吹的有些冷，今天是周日，路上的行人比平常多了许多，周家齐习惯性的紧握着我的手。走了几步忽然问我：“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们分开了，你……”

“家齐，你到底怎么了？”我忍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这话，周家齐他真的很不对劲儿，我望着他道：“家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家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眉头紧蹙，似乎很痛苦，最后淡淡道：“没什么，我们先去吃饭吧。”

如此，他便没有再说话，只牵着我的手，握得那么紧，仿佛怕我会消失一般。

他这些天都变得很奢侈，我们这会儿是在一家很高级的餐馆吃的，途中，他一直在给我夹菜，眉头紧蹙着。

这一顿饭，我实在是吃不下去，我顿了顿道：“家齐，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周家齐摇摇头，抬头对我笑道：“没有，你别乱想。”

其实，在很多天以前，我就感觉到了，他真的有话想对我说，只是犹豫了很久。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看上去很真的笑：“有什么就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会过得好好的，我又不是那种离了爱情就不能活的人，以前，我一个人不也过得很好。”

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强颜欢笑四个字的感觉，我觉得我的心仿佛都被撕裂开了，可我还是要笑着，笑着对周家齐说：“其实，我也早就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周家齐，咱们……离婚吧。”

离婚这两个字有多沉重，我知道，所以我也知道周家齐为什么一直说不出口，要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是多么的难，尤其是对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真的好难好难。

家齐，你说不出口，那么，就让我来说吧。反正，我做惯了坏人，反正，我就是个坏女人。可是，为什么，我那么想哭，李雨桐，你不能哭。

我强忍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对周家齐笑道：“周家齐，离婚吧。”

周家齐低眸，久久不语，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或许，他比我更难受。可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他更难过。如今的生活与过去天差地别，他又怎么能忍受。

我并不怪他，我只是……我只是很痛，这种痛是无可避免的，我也不想去躲，当初本就是我拖累了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留住他。

他若是想走，那也是他的选择，而我的未来，也是由我自己选择。

我默然片刻，又说了一遍：“周家齐，我们离婚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我再也受不了这种负债的日子了！所以，离婚吧。”

周家齐猛的抬头，他的眼眶红了，眼睛湿润，眼底里的柔情那么显而易见：“小桐，对不起。”

周家齐他知道，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尽管我想装却也不那么容易装，毕竟我们生活在一起那么久，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过他，就如他有些事情瞒不过我的一样。

然而，也有一些事情，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譬如……

我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周家齐，不必说对不起，是我要和你离婚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对不起，小桐。”周家齐掉泪了，我们就在餐厅里相互说着对不起，两个人都在掉泪，我想，餐厅里的人一定都以为我们有病。

大约，这是我吃得最轻松，也是最沉重，最痛的一顿饭。真的是很轻松，不劳自己动手，也用不着洗碗，好轻松……

走出餐厅的时候，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周家齐下意识的把我搂进怀里，我抬眸看着他，笑着说：“家齐，明天咱们去民政局办离婚吧，从此，咱们各走各的。”

“小桐。”周家齐忽然把我搂进怀里，搂得那么紧，紧得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一直搂着我，我哭着，一直在哭着，却没有说一句责怪他的话。

这个夜里，周家齐比过去抱得我更紧，我也抱得很紧，我知道，这一夜过后，我们两个人即将……永别。

第二天从民政局出来，我一路无言，直至周家齐提着行李箱要离开之时，我才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家齐。”

他回过头看着我，我笑：“再见，不要再喝酒了，你胃不好。”

周家齐没有答话，看着我片刻，忽然冲过来抱住，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熟悉，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

“李雨桐，我爱你。”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我爱你……”

我握住他颤抖的手温柔道：“我知道，家齐，你放心，我一个人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不要担心。”

望着周家齐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笑了，周家齐，终于要回到他过去的生活。而我，我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又怎么能好好的。

明明即将暖的天气，我却觉得那么冷，今天，我不打算去上班，回到屋子里，我打电话请了假，打开电脑，花了一天的时间，画完了《我的寂》终结篇，自高楼坠下，雪白的婚纱被鲜血染红，很美很美。我最爱的人，我不恨你，可是……没有了你，我就如失去了全世界。

或许，有人会看不起我，但，这是我的选择，没有经历过，永远永远也不会理解……

半夜两三点，破旧的小区里静悄悄的，这种破旧的小区，是没有保安巡逻的，我低眸看着下面漆黑一片，伸手触摸着我身上雪白的婚纱，伴随着夜里凄凉的风，我直直的往后仰，只在刹那间，撕心裂肺的痛贯穿全身。

我想，那一定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

的确很美，黑暗中，我看到了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