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慧紫菀巧解危局

类别:其他 作者:伊晞字数:3574更新时间:22/07/10 17:16:45
阿政早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差人点火了。而我,恰恰就这么不识相的去触怒了愤怒的他。

即使是面对如此愤怒的他,我也头一回再没了半分惧意,反而从容在他面前跪下,平静的在他面前叩了三叩,再无半分言语。

他粗粝的指腹狠狠掐住我的下颌,“芈青凰,政已经忍到了极限,你别太不知好歹。”

我缓缓闭上眼睛,一脸任君处置的模样,这模样,惹得他更为愤怒,手里的劲儿不自觉一点点加大,掐得我下颌骨都觉生疼。

“父皇,您误会母妃了,母妃之所以还留在辛夷宫,是因为母妃想留下来照顾我!”一声娇俏低喃婉转钻入耳内,我与阿政皆不自觉的瞟了过去,来人正是扶苏之妻紫菀。

但见她临危不惧,反而满脸的从容淡定,大大方方走到那掀翻的长几面前,跪下给阿政行大礼之后,才娇声央求道,“昨日儿臣反酸水,请了御医来瞧过,才知道是有了公子的骨肉。母妃其实心里早就惦记着父皇,想回咸阳宫去了,原本母妃也是打算接着今日找个台阶下了,再和父皇一同回宫的,可儿臣头一遭有喜,许多事都不懂,所以今日才央求了母妃再在辛夷宫多待段时日,待儿臣的骨肉在儿臣腹中安定了,再回宫去。”

说着,紫菀复又磕了一个头,我能明显感受到阿政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方才父皇太过着急,没能给母妃开口解释的机会,母妃又是个倔脾气,索性便没开口。”紫菀顿了顿,才继续道,“也是儿臣太自私了,还望父皇恕罪。”

语毕,阿政才讪讪的将手重新揣入袖中,清了清嗓子,略微有些尴尬道,“原来如此。”

他说着,再没了先前那样盛气凌人的姿态,反而起身将我扶了起来。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迷离,面色绯红着替我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拨至耳后,温柔问道,“政方才太过心急了,是否吓着你了?你莫要怪政才是。”

我垂眸摇摇头,“还望皇上从今往后,多容妾几句说话的时间。”

阿政看了看紫菀,又瞧了瞧我,他高大的身形盖住了明黄的烛光,影影绰绰着将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他垂手捻起我的裙摆,“方才,不小心将汤打翻,洒在你身上了。天色不早,你也快去沐浴更衣,早些歇息罢!”

又对紫菀道,“你这孩子也是,有了身孕,也别总跪着了,快些起来,早些去歇着罢。”

说罢,他步态微晃的转角出了正殿,留我和紫菀在原地,长吁一口气。紫菀更甚当即身形一歪,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跌坐在地喘息都有些颤抖。

今日,阿政盛怒,若不是有这机灵孩子替我将这局面圆了过去,还不知盛怒之下的阿政会做出何等举止来。乃至于我,方才那样倔着也着实是太过蠢笨,现下想想,竟觉心有余悸!

感念着紫菀方才的以身犯险救我于水火,我疾步并上前,还未蹲下却闻紫菀道,“母妃,快些扶我一把,我腿软使不上劲儿了。”

这一句,顿然闹得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方才从容淡定的模样都只是佯装,面对着皇帝暴怒时,她实则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却也强压住了心头恐惧,护我周全。

我苦笑两声,小心将紫菀扶了起来,手之所触,甚至能感受到她还在微微颤抖。

“这么害怕,怎么方才胆子就那么大了?竟然还捏出有喜这样的谎言来!再过几月,肚子没大,到时丫头你犯下的可就是欺君之罪,可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我嬉笑道,却也打心眼儿里的感激她方才那样护着我。

紫菀咽了口唾沫,笑了笑只道,“母妃,您就别再挖苦我了,好不容易大着胆子在父皇面前说几句,却是唬得腿都发软站不起身子来,真不晓得母妃您怎么还有胆量和父皇顶嘴!”说着,紫菀又揩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实在不是儿臣胆小,却怪父皇气势太过压迫凌人。”

我捏着这丫头的手,大冬日的,这丫头的手却暖得吓人,手心里还攥出了涔涔细汗,肉乎乎软软的手也潮潮的,可见她方才有多害怕。

“若是害怕,下回不必再做这样冒险之事。你父皇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喜欢吓唬人而已,也从未见他当真拿我怎么样不是?”我低声笑着安慰了她两句,“也多谢你这丫头,方才为了护着我,以身试险。母妃也算往日里没白疼你和扶苏儿。”

紫菀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定下心神,才嘻嘻笑道,“为人子女的,本就该亲孝父母,这是儿臣本该做的。至于母妃先前所说欺君之罪,却是子虚乌有之事了。儿臣的确是有孕在身了,也当真是昨日发现的,只因胎象尚不稳定,这才没有事先告诉母妃和父皇。今日能得此借口为母妃辩护,也纯属巧合。”

说着,紫菀握着我的手缓缓游移到她小腹的位置。

我心内一喜,从前扶苏也说过,紫菀这丫头月事比常人都晚一些,身体也比较虚,怀孩子这事儿,却是催不得,只能看天意安排。

可巧,如今当真有了身子,竟惹得我比自己有孕时还欣喜。

冬日夜凉霜重,我怕这丫头毛毛糙糙的,走夜路再摔着了,欢欢喜喜的护着紫菀回了寝宫,扶苏见我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起初还有些疑惑,我将紫菀有喜一事随口叨叨出来,才得知这丫头为了安胎,竟连扶苏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一时之间,三人喜得嘴都合不拢,尤其是扶苏儿,呆呆的模样,那欢喜似要从他眼眸中溢出来般。

夜再凉几分,我再熬不住,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才裹着暖暖的身子潜入寝宫内。

开门,却见阿政斜斜的倚在床榻边,困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却还未和衾而眠。喝了点儿酒之后微醺的面颊,此刻也消减了几分红色,只留那颧骨上一抹酡红,其余之处,面色不似古铜,却脱出几分白来。

我剪去烛花,挑亮了些灯火,闻他鼻息微微有些堵塞。

见着他不自爱身子的模样,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疼,他微皱的眉宇看着亦叫我倍感揪心。

在他身侧坐着,我捂着他有几分发凉的手,喃喃嘀咕了句,“冤家,谁想如此两相折磨呢……”

他猛然睁开眼,似是迷糊着还未睡醒的模样,猩红的眸子瞪大了瞧着我,揉了揉复又再认真看了看,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一把将我拽着,就拖入他怀中,紧紧镶嵌,舍不得撒手,抱得我喘气都有些困难。

他的呼吸浅浅打在我脖颈间,抽出一口凉气后,才似失而复得般的紧张兮兮道,“政还以为,今夜你都不会回来睡,会躲着政睡去。还好,你来了……”

我僵直着身子,到底,是不忍看他如此模样,也缓缓打开怀抱,与他相拥。

“阿政,你怎么不盖被子睡呢?就这样坐着打瞌睡,大冬日的,很容易着凉的!”

他笑了笑,“政,只是想等你来了同睡。”

相拥许久,他才坐正了身子,扭捏着绞着手,似个孩子般的失了方寸,开口却有些结巴,不知从何说起。“你……”了好几声之后,才有些尴尬道,“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歇着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可好?”

我点点头,今日他酒醉迷离的,只怕说什么都不会记得,索性不如明天说的好。

更衣之后,两人蜷入被窝中,身侧久违的温暖再起时,我竟安心得失了睡梦的念头。黑漆漆的夜里,我睁大了眸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不由有些想抱抱他。

微微侧了个身,不待我伸出手,他却低喃道,“青凰,元妃滑胎之事,政已着赵高监督去查证了。从前,是政对你太不信任,是政的错,政给你认个错儿,从今往后,你我再不要如此猜忌赌气,可好?”

我没想到他竟会认错,也不曾想到他认错时,我心内会如此平静。低声“嗯”了声之后,我才继续道,“今日宴席我退得早,是去瞧阴曼去了。这丫头,却是有心上人的,李由跟在她身后去,阴曼说话没个分寸,险些将李由也开罪了。好在,李由大度,不计她的冒失,得知阴曼心有所属之后,也愿意放手。”

“嗯?丫头有心上人了?”阿政也有些费解的喃喃了句,“政怎么从来不晓得。”

叹息声,我只道,“是国尉大人之长子,尉宗浦。你若有心,改日为这两个孩子赐婚罢。至于李由,那孩子生得也俊,才学亦不输扶苏儿,再觅佳缘亦不是难事。”

阿政“嗯”了声,“孩子们的事,咱们也不该如此操心的,且由着他们去罢。”

暖暖锦衾中,忽而伸过来一只粗粝而又炙热的大手,径直滑入我的衣襟中,贴着我的肉将我紧紧拽进他怀里。

我被这匆促一拽,拽得有些膈着难受,闷哼了身不安的扭了扭。

他抱着我,炙热的鼻息洒落在我后脖子上,声色沙哑,“别动!”他叹了声,“政,只想抱抱你!”

这一句“只想抱抱你!”将此前隔阂全然焐化,我只觉心间淌过一抹暖流,扭动着身子扑进他怀中,亦紧紧搂住了他。

这一夜,睡得香甜,梦里都没有丝毫尘埃。

晨起时,恍若又回到了多年前,他替我绾发,我替他正冠。

年节里,他也难得偷闲,二人在辛夷宫内挽着手踱着步子,甚至还拿从前的荒唐事儿互相打趣起来。难得的,他竟拿王翦的事来取笑我,我也不依不饶的拿从前阿房死后他纵酒纵欲之事来笑话他。他没有生气,只是在调侃和拌嘴之后,长叹了一声。

过了年初,他也再不能躲懒,自回了咸阳宫去处理政务了。而我,则答应等紫菀的胎气稳定之后,速返咸阳宫去。

他回咸阳宫时,亦是赵高来辛夷宫对我禀明元妃滑胎一事时,赵高跪在我面前,不待我问,却是径直开口道,“元妃滑胎一事,微臣虽已知结果和幕后帮凶,可此事,为了夫人好,微臣希望夫人不要深究。”

他说得冠冕堂皇,我不由得嗤笑道,“哦?为何不能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