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泰山封禅再遇刺

类别:其他 作者:伊晞字数:3302更新时间:22/07/10 17:16:46
怀清在咸阳小待了三日,便又匆匆返巴。

阿政对她之器重,亲送至咸阳城外十里,我和怀清因小有交情,故而也前往相送。

折返时,阿政依旧对怀清之贞洁称赞不已,我听得眉宇微蹙:我并不觉得寡妇再嫁是什么不贞之事,大秦国风向来开化,寡妇再嫁亦是再正常不过的,唯有偷奸苟合者才是真正的不贞。但阿政会格外器重怀清之守寡不嫁,盖因他依旧对过往耿耿于怀罢?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阿政对赵姬曾经的不贞不洁行为举止的介意,都未曾消减过。到底,是在年幼时受创太过,加之伤害他的人本该是他最亲近之人,才会让他一直对女子应当从一而终之事格外在乎吧。

送走巴清之后,整装待发,泰山封禅也是时候启程。

阿政果然听了巴清的意见,此番出行,均为八骑大乘,上至龙纹青帜、下至拉乘青马,一应事物皆统一。泰山封禅之行,是为见证皇帝天命,朝中重臣皆要随行,宫中但凡有所出的宫妃,也须同行。大队人马,加之随行兵卒,浩浩荡荡在咸阳城里排开来,堵得私乘尚不能上轨。

此行装备八骑大乘六十四乘:皇帝批阅奏疏一乘,美人品阶以上者独一乘、以下品阶者二人同乘一乘,公子、公主等后辈,男女分开两两共一乘;卿以上官职,独乘一辆,卿以下官职,二人共乘一辆。

临行前,我见杜鹃在梧桐树下勾梧桐花,欲拿去调香,虽她表面不言不语,也不曾提起过此事半句,可她的神情分明是有些幽怨的。

青鸾宫内,我与百灵各有所出,碧瓷和碧音又随行伺候,精卫更是伺候帝驾。一应人等皆走了,留她一人在青鸾宫内,岂能不幽怨?除却在宫中勾勾花叶调香度日,她确实也找不出什么可做的事来。

这些年,杜鹃也收敛也不少,可尽管她已经懂事了,却也不见得受宠。她与我一样,年岁渐长,早已失了曾经曼妙的容颜,又不得所出,每每阿政来青鸾宫内,不是在我这儿待着就是去百灵那儿了,一年也不见得会往她那偏殿走一遭,长久下来,她竟也落为深宫怨妇的模样。

左右我是独乘一乘,便自作主张将杜鹃也带上了,她惊喜得似只雀子般匆匆收拾了行装,也随我们同行。

伴圣驾同行的,更有列侯武成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等人,声势浩大,咸阳城内国人纷纷居高探头俯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慢悠悠缓缓驶出咸阳城后,六十乘车马吱呀着往泰山缓缓前行,哪个人乘哪一架,皆是阿政临行才分发下来。赵高这厮仗着自己是中车府令,倒也及时的来拍了个马屁,告知我阿政批阅奏疏自坐第九乘,我在第十,公子扶苏与公子高在第十七,华阳公主与华公主在第二十八,阳滋公主与诗曼公主则在第三十。

一路舟车劳顿,却也不得随意下乘,毕竟同行臣子居多,宫妃不得轻易示于人前。好在我还带了杜鹃这么个可以陪我解解闷儿的,教我调香弄粉,她带了不少紫茉莉的种,又以小碾钵乘之,教我做些简单的胭脂膏子。那细腻滑嫩的粉碾过几道之后,还需过筛再碾,如此九碾九筛,沥出来的粉才是最精细滑腻而滋润的。

闲暇时,却也只能做些这样无聊的事聊以打发时间了,车上颠簸,有时磨了墨想写几个字都觉晃得手麻无从下笔,也不知这样的疲乏状态下,阿政是如何处理路上所收奏疏。

出发半月后的晌午,我和杜鹃正捧着午膳懒懒不想动,帘幔捞开却冒出一张顽劣的笑脸来,我被这冒出来的脸闹得好气又好笑,就朝她招招手,问道,“女儿家的,总搁外面抛头露面,被你父皇知道,可是要责罚的!可曾用膳,不曾用膳的话就快些进来吃点儿。”

来人正是曾经咸阳宫内最头疼的顽劣之首,已为人妇的华阳公主嬴元曼,她适才从越地看过夫君,匆匆返回咸阳,便又舟车不停的往泰山前行。我也当真是佩服这丫头,经得住折腾。

她嬉笑着,放下帘幔,蹦着钻进车内,似只猢狲般的盘坐在我面前,随意行礼之后,才瞄了眼我这车上的菜色,嘀咕道,“早用过膳了,看来,母妃这儿也并不比我吃得好多少呢。”

“怎么,猴子的腚,坐不热就要扭一扭了,就四处乱窜溜出来逛逛?”我笑话她道。

元曼噘着嘴,“这不是实在在车内闷得慌,才想出来四处走走的。儿臣也着实佩服母妃,在这车内待了小半月不曾出车辇,不嫌闷吗?”

我笑了笑,捏了把她撅得高高的小嘴儿道,“我又不是你这猴子,自然在安静的地方待得住。听闻你坐在第二十八乘,跑了这么远,不怕叫茵陈知道了担心?”

她张大了嘴,“?母妃你怎么知道我在第二十八乘的?”

我听得好笑,却也故作神秘道,“有什么是你母妃我不知道的?”

元曼听了,吐吐舌头,这顽劣的性子,倒也像还不曾嫁人时的小姑娘模样,没个半分的新妇该有的模样。也不知,是王翦将她还当孩子般的宠着,还是这孩子天性如此洒脱不耐管。

她仰天作无望状叹息一声,“唉……像母妃这样,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理会,岂不是太无趣了?”她说着,肩膀一怂,歪着脖子半躺在车内忽而笑道,“还是出来走走的好,茵陈天天能在这周遭走走,听来了好多趣事儿,都是我不知道的。若不是方才,这管事奶奶去送厨余,我还逮不着机会溜出来。”

元曼说着,翻了个身,趴着翘着腿又笑道,“母妃,我原还只知道阴曼和尉宗浦私下好上了,这一路上两个人亲热得很,然而,今日茵陈出来见着我,同我说见着李由去给诗曼送些新鲜果子,估摸着这二人也对上眼了,哈哈哈,母妃,你说是不是件趣事儿。”

感情这丫头的闲暇功夫,全都用在听这档子闲事上去了。

我嗔骂了两句,“跑出来就为听这闲事,叫你父皇知道,看不将你的腿都打折了。你父皇就在前头的车上,你可要前去请个安?”

元曼听了,忙不迭的摆摆手,“不去,不去!父皇那又闷又坏的脾气性子,让我和他同待一车,我哪里受得住?母妃您还是饶了我罢!”

说着,这丫头翻身,鲤鱼打挺似的坐了起来,笑嘻嘻道,“不若我去找找阴曼去,嘿,这丫头估摸着再回咸阳的时候也要嫁人了,她面皮儿薄,不趁这会儿拿她逗趣一番,将来可就有人护着我再欺负不得了。”

我欲告诉她阴曼在哪儿,她却径直将我的嘴都给捂上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道,“母妃您还是别告诉我阴曼在哪儿了,让我自己去找!我好不容易在赵高那儿软磨硬泡才知晓您在第九车,好个势利眼的家伙,竟将我们所乘都告知母妃您了,看我回头不找他算账!”

语毕,这丫头便似只泥鳅似的又滑下了我们所乘。

我好气又好笑的骂了句,“瞎跑,又跑哪儿去?这车马都是乱的,一会儿钻进朝臣的车马内,也不怕丢人?”

外头传来她早已跑远的隐隐声调,“就是要去钻一钻,看看那李由和尉宗浦长什么样子去!”

元曼这贼机灵的模样,倒看得杜鹃捧腹,直道,“华阳公主这性子,看来皇上和夫人是压不住她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两声,“我和阿政哪里压得住她?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不将天捅下来那都是她客气。我看呐,这天下能降得住她的,也只有王翦了!”

两人说着,一阵嬉笑,却是更加开怀了几分。

有了元曼这调味剂,午膳也用得稍稍香甜了些,我和杜鹃一边用着膳,一边说道起元曼这顽劣丫头打小起犯下的种种糗事,两个人却是不曾吃饱饭,给将自己笑饱了。

笑得正腹疼,忽而前头“嘭……哐当……”的巨响,平地似炸起一声雷般骇人的巨响,车马都随之晃了晃,樽内清酒溢撒出来。

我和杜鹃二人面面相觑,皆不明这巨响从何而起,瞪大了眼睛心惶惶望着对方。

我欲起身出去瞧瞧,杜鹃却一把拽住我的裙角,“夫人,只怕外头如今混乱得紧,声音离咱们虽不远却也不近,即算有伤也伤不着圣上。圣上应当在处置此事,为保安全,夫人还是暂时不要动,安心静待圣上制令罢,如此,也算不给圣上添乱。”

纵然我心头百抓千挠,可也明白杜鹃说的在理,故而也只能按捺住心头痒,着碧瓷前去问问情况,无奈的坐下静候消息。

外头的骚乱和喧嚣并不曾减少,反而愈演愈烈,“抓刺客”的叫嚣震彻这一方天地!

又有刺客吗?我听得不由一阵心惊胆颤,双手早已不自觉攥紧成拳。

煎熬的待了一刻钟,好不容易外头的喧嚣稍稍安定之后,碧瓷和精卫才领着呆愣愣早已魔怔了的元曼进了来,还未脱靴坐好,这丫头便“嗷……”一嗓子哭了出来,显然是被吓坏了的样子,“我出来前,方良人还拿桃花酥给我吃的,怎么我才一下来,那车就被砸得粉碎,血肉都再瞧不出个人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