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交心

我想，爷爷应该知道她是吞血鬼妖，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提过这四个字。

在看上官白将遭遇写下之后，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安慰了她，解了养鬼道的束缚，给她做了一个骨灰盒，将血丹和指骨放入其中，深埋在水下。

“白火女鬼，怨重则火旺，水属阴寒，但愿这水能将你身上的怨气冲散。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切莫下山害人，另外你也要避开所有的人类，你明白吗？”

骨灰盒对鬼物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家了。

爷爷赐给了上官白一个家，她便下跪对爷爷连连叩头。

之后每隔一年时间，也就是快临近七月十五左右的时候，爷爷都会带一些纸钱，纸人还有一些对鬼来说必用的物品来祭拜她。

可他始终都没告诉上官白自己的名字。

而上官白也是谨记爷爷的话，只有等到他会来祭拜的时候，也就是临近七月十五左右的时候，才会从水下出来……

在今年，她出来了好多次，对爷爷也是翘首以盼。

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王玉阳……

到了这里，梦醒了。

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身处古墓之中。

无边的黑暗和阴冷让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少爷，你醒了？”楚瑶见我醒了，就赶紧点了油灯，顿时这个墓室就亮了许多。

霍延派来的人也赶紧过来要服侍我，但都被我给赶走了。

我看了丫头一眼，她似乎没睡，还坐在我画的阵法之中修炼呢。

我坐起身来，对她略有苦涩的笑了笑：“楚瑶啊，你这么拼，别累坏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嘻嘻，是不是没有奴婢陪伴，少爷做噩梦了？要是这样的话，奴家不介意和你一起睡哦。”楚瑶掩面而笑。

而我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梦和噩梦可不一样。

噩梦只是被吓醒，过后基本就都忘了。

但是这个梦，却深深的刺在心里面，我现在脑海里面还会浮现出上官白的唇语和被弓箭射中时候的样子。

还能看到她被那女养鬼人打断了腿，夜里蜷缩在角落连哭都不敢放声的样子。

还有她守着自己的指骨两年，在暴雨中，大雪中的样子。

我收回目光，掏了掏背包，将上官被的纸人给拿了出来。

她的纸人还是没什么动静，我盯着它略微失神，看着这个迷你版的上官白，心中感触良多。

她是一个很复杂的女孩。

她接受了两种教育，两种十分矛盾的东西。

从农夫和爷爷那里，她学到了人性。

但在女养鬼人那里，她又沾染了一身邪性。

难怪上官白平时安静如淑女，但当她一遇到精血的时候，就会变得贪婪，一旦遇到敌人，就会变得疯狂！

失神间，我感到一股阴气盘旋在我身前，于是我抬头一看，就见到梳着黑色直发，穿着半袖外搭黑丝袜的上官白正微笑着看我。

她腹部的伤，已经没有了。

“上官白？”

“上官姐姐。”

“这不是那个小娘子吗？竟然没事儿了？”

楚瑶，小玉还有霍延全都看了过来，作势就要聚拢过来，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

然而上官白下一个举动，却让她们停了下来。

只见她玉手一挥，一股阴气荡出，将三人拦了一下。

她们皆是微微错愕，楚瑶还看向了我，一脸茫然。

“她可能有话想和我说，你们先别过来。”我对他们笑了笑，又看向霍延点头道：“没事的，放心。”

于是，我就伸出了手来，微笑着道：“梦我做了，我都看到了，你想说什么，写下来吧。”

上官白点点头，然后伸出玉手来，在我的手心上写道：“你怕我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怕。

她接着写道：“那你相信我吗？”

我又点头：“当然相信。”

“孙伟，我就觉得你和给我名字的那个人有些像，你们都是用纸人的。”上官白再次写道。

“这也是你从口袋里面出来后，没杀我的原因吧。”现在想起来，上官白不杀我真的太奇怪了。

不过做了这个梦，她在这么一问，我便能猜测一二了。

然而上官白却摇了摇头，写道：“第一眼没觉得，当时不杀你，完全是看你的身体半人半尸，觉得很有利用价值而已……”

“……”我满头黑线。

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我是借了爷爷的光，上官白认出我是爷爷的孙子了，才没杀我的呢。

原来，她第一次见我不杀我，目的就是我的血。

上官白接着写，她内心的东西也越发清晰。

这可以说是我和她第一次全方位的交心。

她说起初完全将我视为一个压榨工具，因为我的精血能顶的上百人。而且养鬼道对鬼物的提升实实在在，我又这么弱，不像那个女养鬼人可以随意欺负她，想反噬死我简直易如反掌，她才答应了和我签订契约。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你和给我名字的人越来越像。虽然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你们的道统，你们对家鬼的态度，养鬼的方式，做人的方式，都渐渐重合！”

上官白手指如飞，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话都倒出来一样，神态也十分激动。

她说起初打算将我压榨干净之后就弃之而去，可没想到后来我的行为越来越像那个人，她就渐渐萌生出了保护我的想法。

一次次的经历，让这些越来越深。

她虽然是鬼妖，但是也有感情，和我在一起时间这么久了，我对家鬼的态度，也融化了她。

直到后来，我给她求鬼灵草的时候……

写到这里，上官白眼角湿润了起来，手也跟着颤抖，有些写不下去了。

其他的鬼离着比较远，看不清她写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角，在我手心上最后写道：“今年那个老爷爷没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都同样用纸人养鬼，莫非你是他的弟子？”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想知道真相。

见状，我心中默念了咒语，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面，微笑道：“我……是他的孙子。”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凝固了一样。

上官白的眼泪都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

她眼睛瞪的浑圆，里面放出了难以置信的光泽。

甚至！她都张开了红唇，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啊声。

“啊？！”

“的确，我和爷爷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耸了耸肩道：“不过纸人养鬼是我爷爷独创的，只传给了孙家独苗的我，这一点毋庸置疑！”

上官白听了，神态略显恍惚。

她此刻似乎没有什么办法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一样，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我的纸人，还艰难的吞了一下喉咙。

我也看了一眼，还以为她想要呢，就将纸人交到了她的手上。

可谁料到，一个让我和其他家鬼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上官白喜极而泣，将我交给她的纸人一把丢到身后，扑到我身上就是一个深情的拥抱！

我石化了！

这还是上官白吗？

她竟然搂我？

而且不是那种意思的搂……

那一瞬间，上官白尘封在心底的情感好像爆发了一样，我能感觉到冰冷的眼泪滴在我的肩膀上，粘在我的脸颊上面。

我吃惊万分。

可很快，我也伸出手来，搂住上官白算是回应一下。

整个墓室都诡异的安静！

落针可闻。

小玉霍延以及楚瑶，也都石化了！

过了好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

“啊！非礼勿视！”小玉吓得赶紧转过头去，不敢看了。

霍延则是两眼放光，贱兮兮的一眨眼就跑到了门口：“那什么，你们两个小娘子赶紧出来，莫要坏了吾王的好事，扫了吾王的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