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钱守旺的家底

梅九仙的举动惊呆了大伙儿，就连钱守旺都迷糊了起来，他眨了眨泛着亮光的肉眼问，“夫人，你这是……”

梅九仙长出了一口气儿，她看了看钱守旺又看了看大伙儿，把自己的包裹豁然打开，里面有几件首饰吸引着钱府上下的汉子都伸长了脖子。

“想必大家伙儿也早都瞧见咧俺的这个包裹咧，也都好奇俺这包裹里到底有多少值银子的物件儿咧。这咱都成咧一家人咧，俺这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的咧，给大家伙儿交个底儿，大家伙儿也就省着惦记咧。”

“大家伙儿也知道，俺也是穷苦的人儿，这死咧汉子又带着娃的，没啥值银子的物件儿，俺本来想着，俺这自己个儿就够穷的咧，没想到到咧这儿才知道啥叫天外有天，穷外有穷。这里咧就这么点儿首饰，都是老家儿留下来的，哦，还少咧耳坠子和镏子。”梅九仙点数着。

“都怪你们！”墩儿噘起了嘴巴，而一向成为墩儿对头的好儿此刻也收敛了张狂的样子，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好奇地盯着那个包裹。

“俺既然已经嫁咧进来咧，俺的自然也就是老爷的，也就是大家伙儿的，俺不心疼俺那些个首饰，当咧就当咧，咋说也换咧银子给老爷瞧咧病咧，给大家伙儿买咧吃食儿咧，这就中咧，那些东西花咧也就值咧！俺现在在这儿跟大家伙儿清点清点这里还有啥，俺也希望大家伙也都看看想想盘算盘算自己有啥，咱们这么大一家子以后该咋过咧。你说俺说地对不？老爷？”梅九仙只顾看着钱守旺。

“听娘子的，听娘子的，全听娘子的！”钱守旺频频点头，尴尬的脸上略有色，他没有想到梅九仙能够这么直接。

“既然老爷一直这么说，那俺也就不再推让咧，推多咧显得俺还假咧。俺这儿还剩下簪子一对儿，镯子一只，耳环一副！现在俺都把它们都拿出来，给咱们这个家，给这个说要给俺富贵生活的钱守旺钱老爷！”梅九仙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钱守旺。

“娘子这是说啥咧？娘子可不要这说咧。俺咋能叫娘子这样儿咧？俺能养得起娘子咧！”钱守旺咧着嘴嘿嘿地笑着。

“俺也不想这么说咧，俺还更不想这么做咧。就在一天以前俺还想着，总算找咧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儿咧，俺以后和墩儿就不用受苦咧。可一天过去咧，俺觉得俺原先好像想错咧，是俺把自己将来的日子想得太美咧。可能就是俺的命咧，既然是命，就由不得俺咧，那中，俺认这个命。可就算俺认命咧，俺咋地也得替娃儿们想咧。”梅九仙往自己的位置一座，这回，所有的人都不再争抢那个象征家长身份的椅子了。

“娘子说地对，娘子想得周到！”钱守旺光剩下点头称是，连一向拍马屁的钱串儿都对梅九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是想咧，说也终究是靠嘴咧，关键还得是咋做咧不是？”梅九仙环顾四周，心里略微有了点儿底，至少这里的人对她还算是认可的。

“娘子，这……这都是暂时地，以后……咱地日子会好地。”钱守旺悻悻道，眼神似乎还在那些首饰上打转。

“以后？以后是多久咧？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老爷，麻烦你能给你的以后加个期限吗？”梅九仙咄咄逼问，钱守旺冒出了细汗。

“俺今儿也不是非要讨个啥子富贵的日子咧，俺只是想要钱老爷的真心相待咧！俺也只想问问钱老爷，是想跟着俺梅九仙有一天儿糊弄一天儿还是想跟着俺白头到老过一辈子的！这要是糊弄事儿，钱老爷就指望着俺这肚子哪天儿能给钱府添个男娃就把俺给扫地出门儿咧，那俺的话儿就当没说，这要是钱老爷还是希罕跟俺过一辈子的日子的，这么个过法儿俺可不答应！”梅九仙的字字句句都在指向钱守旺。

“老爷？”看着低头的钱守旺梅九仙笑着呼唤。

“啊？啊！娘子！”钱守旺诚惶诚恐。

“俺和大家交咧底儿咧，俺也想得到老爷你的底儿咧？”梅九仙微笑的时候很好看，可此刻多了几分严肃和威严。

“俺自然是想跟娘子过一辈子的咧。”钱守旺严肃地道。

“那钱老爷打算怎么个一辈子法儿咧？”这话自然是问钱守旺的。

“俺……”钱守旺没想到梅九仙是这么个爽快又利索的角色，这么单刀直入的问了这么严峻的问题。

“俺是从乡下来的，来到这钱府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认得俺咧。这么多年咧，被人疼的日子俺过得咧，苦的日子也遭过咧。对俺梅九仙来说，苦日子，穷日子，这都不算啥，可俺就没过过这被人算计地日子咧。俺没过过，也不想过咧。俺已经当过一次寡妇咧，俗话说地好咧，死猪不怕开水烫咧，俺不在乎再……”梅九仙淡然一笑，这笑容令在场的钱守旺发毛。

“娘子可不敢再说咧！俺跟娘子一准儿是一心的咧。”钱守旺拦下梅九仙的话。

“你跟俺一心咧？你表面儿上说把个家给俺咧，可你给咧俺啥咧？俺来到这个家咧，是要啥没啥，俺来咧两天就要把俺的家底儿当没咧，俺想问问老爷，是不是等着俺的家底儿没咧，你就该把俺和墩儿扫地出门咧？”梅九仙咄咄逼人。

“没没没，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咧，俺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咧。”钱守旺结巴了起来。

“好好儿过咧？就这么过咧？俺就不信咧，你这么大个宅子支撑咧这么多年就靠的是没有一两银子？”梅九仙不怒自威的样子叫钱守旺觉得汗颜，他眼睛活泛地转着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娘子别生气，银子是有的咧，俺也没想着总花娘子的咧，就是这赶巧儿咧。再说，俺的银子……也不多，俺怕拿出来，俺说出来是怕你嫌弃俺咧。”钱守旺越说越没有底气。

“老爷，你把俺梅九仙看成啥人咧？俺很要是嫌你当初在路上你说咧那番话的时候俺就可以掉头走咧，可俺走咧吗？俺还是跟着你来咧。俺不是怕你穷咧，俺是怕你不跟俺一条心咧。”梅九仙有些激动，听得钱串儿和钱垛子也有些热泪盈眶了起来。

“老爷真是好福气咧。”钱垛子小声道。

“娘子说啥咧，俺咋能不和娘子一心咧？只要娘子不嫌弃，俺现在就把俺的银子都拿出来给娘子掌管，娘子不要嫌少就是咧！”钱守旺终究还是害怕梅九仙把话说全，他将近两年的独身生活已经叫他脑袋发胀，好不容易再次有了个家有了个女人，他可不想因为那拿不出手的几两银子而再次无家可归。

“老爷，这就对咧，过日子咧，就是要一心，俺跟好儿也是这么说地咧，要是你跟俺藏着心眼儿，俺跟你藏着心思地，咱还咋过日子咧不是？“梅九仙微微一笑。

“俺这就去给你拿咧。”钱守旺颤颤巍巍地起身，哆哆嗦嗦的缓慢前移，他是再挣扎，也是在算计，以少换多的买卖对他对钱府来说应该并不算亏。

如果说缘分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钱守旺和梅九仙的结合就是这句话的最好印证。

纵观钱守旺现有的三十多年，自幼没了爹娘，很小就成了一家之主，自己讨了亲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就实现了婚姻的自主，除了那钱好儿是个女娃没有随了自己的心愿外，那府上的啥事儿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的河东很快就过去了，随着梅九仙的到来，结束了钱守旺说一不二的河东生活，转眼就到了河西了。

本想着凭借自己积累了这么多年的钱府的老爷的地位，给了梅九仙一个口头儿的“当家的”的名号。可谁成想，自己一步一步地好像也掉进了这个圈套儿，想摆脱都摆脱不得了。

人家梅九仙的话说得有理，想要听不懂装糊涂都不成，可是他呢？真的要把自己从未外露的银子拿出来吗？

从钱守旺的屁股离开座椅到他取钱的卧房，距离不过三五十米，即便钱守旺拖着负伤的肚子往返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可就是这三五十米的距离，这眨眼之功的时间，那个在心里被盘算过无数次，在头脑里坚定了三十多年的信条在一点一点的削弱。是后悔？是不舍？钱守旺的内心五味陈杂。

“俺爹有银子？”钱好儿眨着眼睛看着墩儿。

“你问俺俺问谁去？他又不是俺爹。”墩儿没有好脸色。

“按理说应该有咧，这钱府的少爷也不应该是浪得虚名儿的吧？”钱垛子咂摸着。

“一两银子也叫有，拿出来有啥用咧？”钱串儿倒是不以为然。

梅九仙坐着默不动声，她也在想，万一钱守旺拿出了个十两二十两的银子说是他的毕生心血，那接下来的日子她要怎么过活下去？

“咱还是等着吧，反正这么多年咧老爷也没叫咱饿着，这回又有咧夫人咧，咱就更不用操心咧。”钱串儿倒是想得开。

猜测永远无法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当钱守旺捧着自己毕生的积蓄三百两纹银放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震惊的应该不仅仅是梅九仙自己，更多的是钱串和钱垛子两个跟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