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恨意

“我妈已经去世七年三个月零四天了，我总是挂念着她，”她转过身来，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黑色的镜片上反射着慑人的光芒，心中突突直跳，“七年三个月零四天之前，你做了什么，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忘了吧？”

王大国终于明白过来了，脸色灰败，抖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眼一闭，心一横，“人是我撞死的，我也坐了牢，你还想怎么样？”

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身处社会最底层，连牢都坐过了，这些人还能拿他怎么样？何况他当年会答应杀人，就不是什么善类，他是孝子，但是只对自己的母亲孝顺，其他的人命他并不放在心上。

墨镜挡住了她的愤怒，她本来只想从王大国身上挖一点线索，倒也没想过要怎么为难这枚小棋子，他的这副光棍的做派彻底激怒了她。

“看来东城监狱那段日子还是太轻松了，”她怒极反笑，“你在牢里呆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反省，就被放了出来，想想还挺可惜的。”

“原来是你干的！”王大国对她怒目而视，在离出狱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他被调整到最黑暗残暴的东城监狱，在那里他受尽屈辱，几乎每天都要遭受暴打，他的一条腿有些微跛，就是被那里的牢头打断了跟腱导致的，那时候再苦再难他都咬牙挺了过来，甚至连还一下手都没有，因为他在狱中学过法律，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一旦还手，被人捉到小辫子，那他就得在牢里再待上几年。

他在牢里学了法律，学了修车，就是想要等到出来之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普通人，这也是他的母亲临死前对他的期望。

而在东城监狱他险些丧失了生的希望，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你恨我？”看着他那愤怒得想要杀人的样子，她像看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杀了我妈，只要乖乖在牢里学学修车技术，读读法律，就能翻篇了？如果无缘无故被杀的是你妈呢？你是不是就能这么算了？我只恨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妈已经死了，不然我一定让她死得比我妈还惨！”

她阴狠的话让王大国打了个寒颤，但心头涌起更多的却是愤怒，哪怕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也容不得她说半句不是。

“臭娘们，给我住嘴！我要撕烂你的贱嘴……”王大国剧烈挣扎着，被人死死摁着，除了红着眼睛怒骂，完全没有其他的办法。

“指使你开车撞我妈的人是张龙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如在看一只蝼蚁。

“呸！我凭什么告诉你！”王大国倒也光棍，反正他与她已经不共戴天了，根本没有必要和她多废话。

“随你说不说，反正我走出这扇门之后，就会告诉所有的人，这话是你告诉我的，传到张龙耳朵里，自然有人会来收拾你。”赵晗如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如玉的双手，她犯不着为这种人沾染血腥，但也绝不会便宜了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相等的代价。

“我什么都没说！”王大国瞪着双眼嘶吼道，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诬陷他。

“不，你什么都说了，要不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张龙指使你做的呢？”赵晗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不屑一顾的鄙视，“我说你说了，就是说了，你说张龙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你！你这个贱女人！”

“砰！”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的曲岳突然一拳砸向他的鼻梁，眼神阴戾，“你要再敢说一个脏字，我不介意永远让你说不出话来！”

王大国被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竟然真的住了嘴，他自认皮糙肉厚，这点儿打并不算什么，但让他更害怕的却是他们的势力。

他撞死的宋瑜是谁，身为c市人的他自然很清楚，钱向来都是和势紧密相连的，宋瑜的女儿身边这些身手不凡的保镖，随时都可以弄死他这样的小蚂蚁。

就算她不亲自动手，那些话传到脾气暴戾又小心眼的张龙耳里，他也脱不开一个“死”字。

将已经瘫成一团破布的王大国扔到墙角，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这栋小破楼，屋外的雨丝依旧缠绵地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隔壁小饭馆的李寡妇躲在窗后偷偷地看着这群人，捂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见黑衣人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气质出众的男子撑着伞护着女子上了车，自己才跟着坐进车里，几辆车缓缓地驶远了。

这伙神秘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太多人，走的时候也无声无息，徒留一地的猜想。

“大国这是惹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李寡妇看着车队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往王大国的屋子里探了探头，却没敢过去。

王大国搬到这个地方并不久，和她一起租了这栋小破楼的店面，一个开修车店，一个开小饭馆，孤男寡女的在一块儿，难免就厮混到了一块儿，但毕竟这种露水姻缘，比不上正经夫妻，大难临头自然是要各自飞的。

李寡妇拉好窗帘，决定先缓缓，等那伙人走远了，再去找王大国探探口风，谁能想到，等她收拾好小饭馆，准备喊王大国吃晚饭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收拾东西跑路了。

她不由得瘫软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咒骂着，她和王大国同居了，情热之时她脑子发昏，帮王大国把租金也给交了，本来他承诺过她这个月把租金还给她的，这下他带着所有的钱跑了，别说是之前允诺她的金链子了，就连这半年的租金也没影儿了！

李寡妇哭天喊地的时候，赵晗如正靠在曲岳的肩膀上，眼神一如往常般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唯一不同就是她的脸色格外苍白。

“要不要关上车窗？”他难掩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替她将额边的一缕碎发勾到耳后。

她摇摇头，一路都任性地开着车窗，呆呆地望着窗外，任由缠绵的细雨飘进车里打湿她的脸，“c市多雨潮湿，就算是秋天，雨也总是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以前最讨厌下雨天。”

“现在呢？”

“现在还是讨厌，”她在他的肩上挪了挪位置，轻声道，“但又觉得特别怀念，特别是在美国这几年我总是会梦到c市的雨天，天永远都这么灰蒙蒙的，仿佛永远都放晴不了，让人觉得特别绝望。”

他沉默地握紧她的手，刚认识她的那段时间，常常见到她被噩梦惊醒，当时她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他依旧记忆犹新。

赵氏夫妇的死是她的心结，好在这段时间已经改善了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每个夜晚，她似乎都睡得格外安心，睡眠时间也渐渐延长了，眼见当年的创伤渐渐恢复痊愈，他只担心她在这个时候回c市，是否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恐怕我们前脚刚走，王大国后脚就跟着跑路了吧。”她将视线从窗外调转进来，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湿意。

“不跑是傻子。”她一开口，他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只要王大国跑路了，那么就是坐实了他泄漏了秘密，背叛了张龙的事实，虽然张龙并不见得会怕赵晗如，但是他却容不得手下的背叛。

“我本来以为自己对他的恨并没有那么深切，他这种人不过是杀人者的一件工具而已，我该恨的是那个真正的杀人者，可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要让他时时刻刻都活在惶恐之中，直到他死的那一天，这是他应当付出的代价。”她的眼神冷冽，“我想要见张嘉一面。”

“在你未婚夫面前说想见前男友？”他伸手关掉车窗，双手捧着她冰冷的双颊，“听起来很让人不放心。”

“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她的眼中盈满了不屑，年少无知时，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清醒过来之后，才明白这个男人有多阴狠做作，可是无论他有多狠辣，在她现在的眼中，和他那兄弟一样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混混，她从骨子里看不起他。

“张龙是c市的地头蛇，我不想让你冒险。”曲岳不赞同地看着她，正色道。

“张嘉和张龙不同，他更善于伪装隐忍，在局势未明之前，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还记得前几年我在美国机场偶遇他的事儿吗？他竟然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而我差点也被他给骗了，他还想要利用我来对付其他人，所以他只敢继续利用我骗我，却不敢伤害我。”她自信地说，“何况他们可不知道我会在c市呆多久，会去什么地方，想要制造意外没那么简单。”

“我陪你去。”对于她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勉强她改变主意，只会无条件地支持她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