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战力悬殊难檄幸，绝处逢生有余惊（上）

火攻大捷之后，炎汉军中欢欣若狂。赵矜令人回报安汉，用胜利消息鼓舞军民，并令李荼、萧銎出兵西征，争取早日拿下伏尔加河以东地区，充实国力，再与金帐汗国长期抗衡。

这时候，默阔帖木儿汗率领大军，已从印度回师，来到中亚名城撒马尔罕一带。察合台汗国的都瓦汗、窝阔台汗国的海都汗各率人马相从。默阔帖木儿又派遣使者带信去见伊儿利汗国的阿巴孩汗，要求一同出兵，不但要夺回新城，还要发起大规模西征，一举扫灭东斯诸国，彻底踩在脚下。

阿巴孩对于扫灭东斯诸国毫无兴趣，而且伊儿利汗国自身正与马木留克朝、拜占庭帝国等国家对峙，抽不出空来。于是阿巴孩索性不回信，静观形势发展。

金帐军大将铁固鲁重新纠集人马，得呼音昌图相助，又得到默阔帖木儿派出的两千援军，于是总共有骑兵七千余人、步兵八千余人，再度来攻苍岭关。这部分步兵都是精锐的常备步兵，战斗力不可小觑。另外，还有数万步兵遥遥在后，都是临时征发的中亚各族杂兵，战斗力不强，行军不快，暂时不能参与进攻。

这时已经是农历六月中旬，酷暑季节。汉军这边继续筑关，因为天气炎热，进度缓慢，还是没能完工。探马打听到敌军卷土重来，来报大将军。赵矜只得再令军士停止筑关，准备迎战；并派人回安汉催取援军。

不料金帐军行动极快，不数日，已经来到苍岭之外的草原上。原来铁固鲁得到默阔帖木儿的援军，知道汗王已经回到撒马尔罕一带，若不赶紧拿下苍岭只怕落得作战不力的罪名，故此催促军马兼程扑来。

这下子，炎汉军措手不及，紧急应战！从数量来说，两军差不多；但炎汉这一边是新组建的部队，远没有金帐军那么训练有素，又没有金帐军那么多马匹。若在草原上对战，炎汉军必败无疑。

众将都望大将军还有妙计。赵矜搜索枯肠，竭力冥想，倒是想要再安排一条计策，无奈硬是想不出来了！

火攻？对方必已学乖了，且哪里还有茂草可烧呢？

埋伏？都一片焦土了，伏到哪里去才好呢？

夜袭？我军训练不足，出动夜袭的话，乱的就是自己！

实在没法，赵矜只能令人在尚未完工的关塞前，扎下一个大寨，寨外掘了好几道壕沟，寨内也安放了拒马；又在两边岭上扎起两个临时山寨，屯上兵马，与大寨互相呼应。

刚刚安排好，第二天正午时分，大队敌军便已杀到。随着惊天动地的呼声和马蹄声，望不见尾的长蛇队形席卷过来，两边是铁甲骑兵，中间是拿着弯刀、圆盾的精锐步兵。

炎汉军守在两边岭上，滚木擂石打下去，但是木石有限，很快用尽。金帐军小受挫折，即派步兵杀上岭来。炎汉军放箭，训练有素的金帐军步兵举盾而上，而且借助地形掩护，伤亡不大。负责扼守两边山岭的偏将军刘商、裨将军安丰率领部下力战，无奈军士技不如人，实在顶不住，不得不撤退下岭。

铁固鲁又派两名色目千夫长，分头争夺两个小寨；令两名蒙古千夫长率领骑兵，在后面鼓噪助威，并且放箭掩护。

两个小寨很快便陷入了短兵格斗，守寨的裨将军杨洪、田疆率队死战，两军肉搏，异常惨烈。

就在这时，蒙古军的主力也对主寨开始攻击，步兵在前填塞壕沟，骑兵随即开始冲锋。只见他们数十骑并作一列，在赛音诺巴儿虎的指挥下，一列又一列地放马过来，就像一层层波浪，轮番冲击！前面用数百名色目持枪骑兵，冲开寨栅，拿长枪挑开拒马；后面紧跟着大队蒙古骑兵，一边冲锋一边放箭，一时间箭雨泼洒。炎汉军原本有步兵布在拒马之后，手执长矛，用于阻止敌军破坏拒马；可是他们训练不足，不知如何防护自身，纷纷中箭扑倒，反而增加了许多伤亡。长矛兵旁边配置的刀盾兵，原本是为了保护同伴，结果自顾不暇。长矛兵遭到很大杀伤，刀盾兵便被冲过来的枪骑兵冲散。

不多时，金帐军已将寨外壕沟尽数填平、寨中拒马尽数冲开！赵矜在关上望见，不禁跌足惊叹！

“他奶奶的！”以前一直很斯文的赵矜终于也急得说出了不文明的话。这个时候，眼看汉军已经难以收拾，赵矜只得喝令：“何中尉、鹿卫尉、许都尉！你们跟着我，接应大寨里的人马撤退！”

鹿祥叫道：“我等前往便可，大将军不可下关！”

赵矜叫道：“这个时候还废话！”随即噔噔噔地下关去了。亲兵牵上驰骋宝马，奉上方天画戟。赵矜上马执戟，冲出关去。何磐、鹿祥、许妤与数百骑虎贲急忙跟上。

寨中汉军正在乌达率领下，死战不退，弩箭不断向冲来的敌骑射去。冲锋在前的数百名色目枪骑兵折损严重，往后撤退，但是后面的蒙古弓骑兵蜂拥而上，轮番射击，射过即退，一浪接一浪！汉军的弩箭发射速度慢，弩手拉弦不及，自身的防护能力又差，在对射中落入极大的劣势。汉军刀盾手欠缺配合训练，在实战中不知所措，往往顾了自己就顾不得弩手，顾了弩手自己又被射中，混乱不堪。乌达以个人之勇，率骑兵发起反冲锋，狼牙棒呼呼生风，亲手砸死了十数名敌人，迫使金帐军攻势稍缓。高敬和亦舍命突击，身中两箭，无法再战。乌达令史逞护送高敬和撤退。史逞送了一程，返身再战。

这时大寨中形势极其恶劣，两边小寨上的汉军更加不妙，杨洪、田疆皆在混战中阵亡，残部往岭下溃散。

金帐军主将铁固鲁见交战有利，将手一挥，牛角齐鸣！蒙古兵将听了，精神振奋，发起总攻！这一次冲击，可谓排山倒海！汉军阵地上越发七零八落，倒下了许多死人死马，刀枪弓弩等物品四处零落，血迹斑斑。亏得赵矜亲自杀到，接应乌达、史逞所部回归。

刘商、安丰二将奉命接应小寨的溃军，刚刚接到，就被绕过来包抄的金帐军切断退路！

赵矜正挽着一把大弓“嘣、嘣、嘣”地乱射，不必准头，凭着有力气，好歹也胡乱射杀几个敌人。不料急促发射之间，又把大弓拽折！

许妤发现友军危急，连忙禀告：“主公！刘将军、安将军危矣！”

“这就去救！”赵矜抛了断弓，抡起方天画戟，再引虎贲冲杀过去。许妤一双白银柳叶刀，专替赵矜遮护。鹿祥挥舞劈风大砍刀，连连斩杀扑向大将军的敌兵。何磐冲锋在前，舞一双大铁锤，猛不可当，砸开一条血路，当先接应了刘商回来。两边合兵一处，再接应安丰回来。

乌达、史逞亦率领大寨军马且战且退。敌骁将赛音诺巴儿虎上次所受的伤还未痊愈，仅凭单手舞枪，领一支铁骑纵横冲击。史逞忿怒，上前迎敌赛音诺巴儿虎。那边金帐军大将呼音昌图望见，一箭射来，正中史逞手臂。赛音诺巴儿虎遂手起一枪，刺史逞于马下！汉军裨将郑通福急挺双锤来救史逞，不料呼音昌图又是一箭，射中郑通福肩头。郑通福弃了一锤，只得拨马后退。乌达奔来，敌住赛音诺巴儿虎。二将厮杀数合，这时乌达的部下喊叫起来，报告史逞已死。乌达大怒，奋尽全力，大棒连砸赛音诺巴儿虎。赛音诺巴儿虎抵挡不住，脱身逃窜。呼音昌图又遥遥一箭射向乌达，乌达持狼牙棒扫落来箭，想要冲过去厮杀，但见金帐军势大，冒进必死，徒死无益。乌达只得接应史逞余部，退向关塞。

乱军之中，汉军校尉孟隆、杜云、吐罕、闻人恭等各率数十兵卒殊死断后，可歌可泣，尽数战死。

仓促之间，汉军各路人马陆续退入关塞，金帐军遂蜂拥而上攻关。由于苍岭关尚未筑好，上面没有矮墙可供遮蔽，关下的蒙古骑兵皆下马往关上放箭，关上的汉军弓箭手暴露着身躯往下射箭，双方对射，上面竟射不过下面。这时色目步兵已经架梯爬关墙。墙上汉军甚是狼狈，防御捉襟见肘。色目步兵冒着被两面杀伤的危险攀上关墙，与汉军混战成一团。

这个局面，十分危急。赵矜面临艰难的抉择，当机立断，唯有下定决心撤退，防守乌拉尔河一线！于是赵矜令二百缇骑敲起号锣，告知各部紧急撤退。令许妤带着缇骑，引导撤退队伍。令鹿祥保护受伤无法再战的将士们，跟随缇骑先撤。

为着争取时间撤退，赵矜打算亲自开关门杀出，发起一阵反冲锋。乌达、刘商都来劝阻。赵矜不听。刘商将头盔投于地上，大叫道：“我等若赖主公断后，还算什么好汉！”于是刘商率领几十勇士开门，死命冲杀出去了。乌达不由分说拉回赵矜，令何磐护送赵矜撤退，自己徒步上关，打杀已经登上关墙的敌兵。刘商得安丰相助，二将稍为杀退敌军，返身回关，再接应乌达撤退。

汉军各部已经混乱不堪，唯有跟随号锣声，仓惶溃逃。金帐军夺了关，紧追不舍，亦追随号锣声而来。刘商见形势紧迫，对安丰道：“关后十余里有高岭当路，你可急急赶去，聚集弓箭手埋伏！敌军来时，出其不意击之！”二将遂分工，安丰沿路招聚弓箭手，刘商断后死战，阻滞敌军追击。

（待续本回下节）

注：

马木留克朝：十三世纪开始，在埃及建立的奴隶制王朝。开国君主贝把思是奴隶出身，马木留克即“奴隶”之意。本书中将会出现的风云人物盖拉温也是奴隶出身。史实上，在阿拉伯帝国阿拔斯朝被蒙古军攻灭、十字军又猖狂东征的情况下，阿拉伯文明已经极其衰弱，处在覆灭边缘。多亏马木留克朝的贝把思、盖拉温等英雄，力挽狂澜，既打退了蒙古军，又将十字军击败，阿拉伯一脉才得以保存。盖拉温在1290年去世，次年其子艾什赖弗继承父业，彻底清除了地中海东岸的十字军势力，延续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从此终结。

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西方历史上最长命的千年帝国，也是中世纪基督教的两大教派之一——东正教的核心国家。拜占庭皇帝兼任东正教大牧首，相当于天主教的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