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时光之外

世界已经彻底宣告破灭。

星辰坠落、熄灭，宇宙中依然燃烧着的恒星在非人的目力之中也寥寥无几，绝大部分都已经被终焉的力量所毁灭，早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的虚无之中。

破坏一切的浪潮并非是在世界的尽头首先掀起的，也不是在宇宙的中心爆发出来的。事实上，它仅仅只存在了一个瞬间，就在太阳系的附近，爆发出来的力量用数千倍的光速在一个刹那之中便将世界侵蚀，并且破坏了世界的自发性的防御机制

无论是在太阳系中的太阳、行星、卫星、小行星、彗星、流星、行星际物质，还是银河系中的恒星、星团、星云、星际物质，甚至是河外星系、星系团、超星系团、星系际物质等。这一切的天体以及它们所依存的空间，都在开天辟地的光芒和终结宇宙的声音的冲击之下，迸裂成无数细碎的碎片，散落、然后消失。

如同早已书写好的结局那样。

这终极的毁灭无法被任何东西所阻止，不管是大宇宙意志还是抑制力本身，都只会在第一时间使得这毁灭的浪潮更加剧烈的反弹，以百倍的威势逆卷而回。世界本身已然破碎殆尽，即将迎来终末……

被从高维之中打落出来的无限空间从内部发生了崩裂，明明是暴露在了宇宙环境的真空之中，就连寰宇都已经彻底的支离破碎，可是所有幸存下来的时空使徒都奇迹的聆听到了，空间承受着那可以击穿世界毁灭宇宙的力量的冲击时，不堪重负的声音。

剧烈的震动！

清晰可闻的碎裂声，一道道血色的光芒从裂缝之中迸射出来，不应该存在于物质位面也不应该被人目视得到的无限空间终于可以被肉眼所观测到了，虽然是……已然濒临毁灭的状态。

场面变的混乱了起来，许多时空使徒惊愕的发现空间限制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他们能够随意使用强化的力量，哪怕是在空间的内部也是这样。于是有人忙着逃离性命，有人疯狂的袭杀他人。

不过更多的使徒却只是叹息着，伴随着空间的坠落，什么都不做。整个世界都已经毁掉了，有形无形的森罗万象已经被轰成了混沌虚无，宇宙边境、世界尽头的混沌之暗也被撕裂出巨大的口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能够逃得到哪里去？

还不如寄望于无限空间本身的应对措施，毕竟空间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培养出这样的伟大存在来，怎么想应该都会有应对这样的存在诞生的时候造成的末日浩劫的措施的吧？

很多人神色复杂难明的透过空间壁垒的裂缝，看着外界，主要的注意力大多数还是集中在了那无边无际的苍茫星空之上。然而那却根本不是宇宙星空，因为世界都已经宣告破灭了，群星早就黯淡到近乎泯灭，不是熄灭就是解体了。

而那亿万星辰却是辉煌到不可直视，其中的每一点其实都是一块块巨大的青色鳞片上的闪光，每一点闪光之中都蕴含着种种流转的景物，如同一个个生命的一生经历、在时空长河之中唯一留下的一段烙印。

只要凝神注视着，就会发现那都是同一个存在的不同的经历，宛若无穷无尽、来自无限世界的记忆。认知到可能性的瞬间诞生的无限个世界线，此刻被不可能的奇迹联系了起来，仿若整个多元宇宙都在共振，所有的异时空同位体的记录都在发生着重叠，无限的命运之线只是一个瞬间就被彻底的收束、合拢

这无限的人生片段和命运轨迹共同构成了一条横贯无穷虚空无尽次元的、长得看不见首尾的巨大的古蛇！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不过只是时间长河的投影化身，但依然巨大得无法想象，似乎只要一口就能够吞下河系，翻个身就能够覆灭一片宇宙。

宛若开辟世界的宇宙大爆炸那样，无比震撼的威势一瞬间绽放。庞大到让人只是看到一截身躯就感觉全身战栗，血色的竖瞳在极远处宛若巨大的血红色恒星一般燃烧着，散发着俯视众生、威压万灵的气势。

“九星级啊，通过资讯投影和因果律辐射，使得所有的多重平行存在都逐渐拥有相当于本体的力量，最后再收束所有的世界线，开始向着超越一切概念的至高之座进发……”

“如果能够支配这样的力量……如果能够掌握这样的力量……”

多元世界轮回的舞台，几乎无限空间之中的所有时空使徒，都在低喃着。

……

……

幻想乡。

位于东方国家的边境之中，居住着各种非人的生物。由于有强大的结界将幻想乡外部遮断，幻想乡外部是无法确认幻想乡的存在的，而且也无法由外部直接进入幻想乡。

同样的，幻想乡内部也无法确认幻想乡外部的样貌。因此，非人异类们在此建立了一个与外地相异的文明。

“……大概的情报就是上面说的这样了，因为有着那什么博丽大结界的存在，所以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想要通过穿过博丽大结界重新到达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年轻人温和的微笑着，向着眼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说明情况。

“硬是要说明的话，应该就是像是地球仪那样吧，一只蚂蚁无论在上面怎么走都永远不可能抵达所谓的‘边界’，有限而无边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大结界看不到摸不着，可是却切实存在。老兄啊，我劝你还是尽快死心吧，我来到这个地方都已经就半年了，也没有看见有几个外来者能够成功出去的，反而是通通死在了路上，从而导致我这样的‘新人’居然成功的上位……”

“……”

好不容易的一番口舌将这个新来的外界人打发走了，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走远了的背影，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大大的吐了口气，然后一仰身整个人的身体都挂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顺手取过柜台上的一本志怪小说盖在自己的脸上。

“简直要命啊！这几天的外来者怎么这么多？”他闷声闷气的自言自语抱怨着，“平时三四天甚至一个星期的都没有一个人来的，这两天却反而连续来了二三十个……”

“平均每天才十个人你也好意思说多？老子都不稀得说你了……起来！快起来！！”拍了拍青年面前的柜台，一位有着长长白色头发和火焰般的赤红瞳孔的少女满头黑线的说道，她刚刚过来就听见了年轻人这样的抱怨，顿时有种想要将手里的饭盒摔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咦？是妹红啊……嗯，好香，是慧音老师做的便当吗？”年轻人微微解开了书本的一角，看清楚了挡在柜台前的人到底是谁，不过语气还是懒洋洋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叫我藤原！老子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的关系这么好了……”白发少女冷冷的说道，然后动作粗鲁的将便当盒子重重的放在柜台上面，心满意足的看见年轻人的眼角同时和桌面上的记录本还有毛笔一起跳了起来。

抽了抽嘴角，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僵了一下，他叹息着坐正了身体，用力的锤了锤桌子：

“那个……妹、咳咳，藤原啊，昨天的作业我真的是竭尽全力了才布置出来，已经大大的照顾你了，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还是不会做啊……再说了明明是慧音老师给你头槌的，这不能够怪我。”

他脸上挂着痛心疾首的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一瞬间就将白发少女击沉了。慌乱地看了一眼四周，感觉到不少人都对自己投来了奇怪的表情的白发少女恼羞成怒，下意识的一脸凶恶的就往身前的硬木柜台上就砸了一拳头，威胁道：“闭嘴！干、干掉你哦！！”

硬木桌面上顿时就多了一个深深的拳头印子。

“……”眼角抽搐着，年轻人看了看那个拳印，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藤原！承惠五百……别告诉我说你没钱了，这可是公家财物！我可不想在离职之前还得被人记上一笔……你瞪我也没用！”

“……”怒气冲冲的白发少女瞪大眼睛想要和对方对瞪，但是下一刻她的眼睛竟然不可思议的再度瞪大了些许，而且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卧槽！这才两天不见，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神马？”年轻人奇怪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揉了揉，“应该没事吧！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好，一旦入睡的话就会做一些很长很长的梦，而醒过来之后除了感觉精神衰弱之外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白发少女紧紧盯着年轻人那双截然不同于往日的血色眸子，只感觉到心底深处一阵阵的悸动：“……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偷偷的用了什么转化妖怪的办法吧？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非同小可的啊，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呃，抱歉，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一连串省略号在他脑门上缓缓上升。不就是这两天休息不好眼睛红肿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卧槽！你白痴啊！你根本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似乎是看出了年轻人那一脸淡定的模样，完全就是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表现而已，白发少女立刻瞪大了眼睛。

“没事的没事的，话说妹红你怎么这么空闲，不用练字了吗？”年轻人对着白发少女挥了挥手，然后脸色微微变化，怎么感觉有些头晕的样子？

“你这家伙！！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啊！要不是你答应了慧音在寺子屋教书的话，我用得着受这样的罪？！”白发少女眉毛一挑，顿时就变得怒气冲冲起来了，就连之前的话题也被不知不觉的转移了。

“嘛，毕竟当初发现自己貌似除了教导一些外界的知识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了呢？不答应慧音老师的邀请还能够做什么？……难道和那些家伙一样，不怕死的到处去找离开幻想乡的办法？”年轻人脸上顿时就是浓浓的纠结神色了，不过随之很快的就舒展开来。

“不过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再过几天就辞职了，到时候妹红你就不用担心被我的作业折腾了呢……”他一脸怜悯的表情看着白发少女。

“辞职？哦，慧音和老子说过……”白发少女眯起了朱红色的双眸，“不过你这家伙，不教书了还能够做些什么？连毛玉都打不过，难道还想参加人间之里自卫队不成？”

“自卫队？这名字还真是让人很有吐槽的**啊……诶？”年轻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看了看门外的已经开始变得冷清的街道，和即将被夜幕所笼罩的天空，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熟悉的街道，已经走过了小半年了。

……熟悉的门面，已经在这里干了小半年了。

……熟悉的少女，已经认识了小半年了。

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小半年了啊，明明一切都已经是这么的熟悉了，可是自己为什么却总觉得眼前的场景这么的刺眼呢？！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之中的场景那样，既熟悉又陌生……对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来着的？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昏之时，逢魔之刻。

“喂！你这家伙？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永远亭看一下？”白发少女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天边传过来的样子，年轻人紧紧的抱住脑袋，用一种就连白痴都能够听得出他现在很痛苦的声音勉强的回答道：“不……我、你……”

语无伦次的连话语都无法组织起来，脑海里，似乎被什么记忆之外的画面入侵了

一股来自遥远时空之外的、无可匹敌的浩瀚意念，瞬间破开了他的精神意志，将无数杂乱的信息投射到他的脑海之中，演绎出那恢弘的场景：浩渺的太空之中，非人的怪物支配着非人的力量，展现出辉煌到不可直视的末日身姿，光彩绚烂熊熊燃烧的恒星光焰熄灭，无论时间空间还是物质能量的所有一切都被摧毁，宇宙宣告破灭……

脑海中的痛楚达到了极致，却无法顺利的昏迷过去。他只能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停、停下来！给我停下来啊！！”

然后，他看到了……

自己另外的人生，而且不是一个，而是无限个。

从出生到死亡，在各种各样的世界，许许多多个自己的截然不同的故事。无数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现了上来，十次、百次、千次……几万次、几亿次，直到无法用数字计算。明明绝大部分都只是二三十年的人生，却无限的重复着……

直到那个似曾相识的、仿佛就是自己的声音温和的响起，才终于崩溃了这无限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