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选择的时候

“你这个人呀，总是在逞强......难道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收手吗?”

那曾经充满朝气，即使年轻却还是深受众人和下属信赖的声音，如今又是多么的嘶哑。

从手上的神喻圣痕传过来的咳嗽声，每一下都彷佛千斤的铁锤敲打在八意咏琳的心上，使这个身在重洋之外的天才上司异常的难受。

那份情感，虽然至今仍然没有完全判别......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姬月华在八意咏琳的心中也越发的重要。

那绝非单纯的上司与副手的关系，而是更加复杂﹑更加纠缠不清，既令她安心，又让她不禁想要倚赖，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耽心的一种感觉......总而言之，若果说姬月华是八意咏琳现在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那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毫不客气的说，假如是为了姬月华的话，八意咏琳可以，也愿意做任何事情。无论是违背原则地走上战场，抑或是推开参谋办公室的大门与左悠心叫阵，她都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倒不如说这两件事她都已经做过了。

但是......

即使是这样的八意咏琳，也有着一个不能退让，不如说，不想退让的底线。那就是......姬月华自身的生命安全，始终被她放在首位。

“你刚才也说过了，东方老头已经抵达了你们的所在位置。作为隶属于第十三师的非战斗人员，你的任务已经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东方老头他们处理......不可以吗?”

如果是同生共死的话，基于一种置身现场的半放弃思维，倒也没什么。但是，作为从别种意义上置身事外，也正因如此，还保留着最低限度理性思考的局外人，八意咏琳就没有办法不对姬月华作出规劝了。

自家副官有着怎样的性格，与他住在一起已经有五年以上，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地朝夕相对的八意咏琳当然很清楚。

如果没有必要就不会呼救，甚至连自身的软弱都不会展示在他人的面前。受伤了的话就果断地灌下药水，自愈能力赶不上伤势便咬牙硬忍下来。

这次的战役，从战争的序幕打响已经过了最少一个小时。虽然从数字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对于战况激烈的人﹑兽之战来说，双方的总伤亡说不定已经超过一千!作为岛屿上军部三师的指挥官之一，无论参与战斗和迎击强敌都是责无旁贷，天知道姬月华在这个过程中喝了多少次回复药剂!

就算药剂的本身没有副作用也好，服用的次数太多也会逐渐减低效用，更遑论在短时间之内一口气地灌进嘴里。

如果八意咏琳没有猜错的话，即使是在药效之下，姬月华的自愈能力亦早已被他自身的伤势远远抛下。即使隔着神喻圣痕的通讯系统，也能想象到那张自己熟悉的脸孔正在因为痛苦而扭曲。

尽管八意咏琳心知肚明......自家的副官即使软弱，在那游刃有余的光鲜外表下经常没有自信，总是以理性的智者姿态示人，但是，却异常地固执，很容易被情感冲昏头脑，而且逞强的时候会赌上自身的性命。

这次事件的牵连实在太大，不但姬月华本人牵涉其中，就连他的两个姐姐和立花雪乃都被卷入了。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就是八匹马都没有办法把姬月华从最前线中拉下来。

战斗到胜利，又或者战斗至死亡......对于姬月华来说，彷佛就只有这两个可能性。

但是，纵使如此。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说服对方，八意咏琳还是抱着最后的盼望，尝试游说姬月华从这次的战役中抽身。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最重视的人拖着破败之身誓要燃烧到最后一刻!

就算休息一下，也不要紧吧?

已经足够努力了，不但把身体弄得又残又破，就连取得的成果也远远超出常人的预期。既然可靠的前辈已经来到，为何不将一切交给他们?事到如今，就是稍微歇息一会也一定不会有人责备吧?

于那短短的一句疑问句里，这样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

没有回答八意咏琳的提议。不，实际上，姬月华也不知道该怎样响应。

那个即使是在一言一行中都充满了傲气的天才上司，居然会说出这种和临阵逃脱没有多少分别的说话......其唯一的原因，就出在他的身上。

她对他的关心，甚至超出了自身的理智和不服输的傲气。

以八意咏琳的头脑，她不可能不知道他不会在这种尤关重要的时刻半途而废。与此同时，天才八意咏琳，又是一个字典里没有“放弃”和“失败”这两组词语，并且注重效率的人。

按照正常的情况，她应该是带着刺地，给予他由天才本人想出来的行动方针......充其量也就在最后的最后添上一句让他别死的说话。可是，现在的她却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

在明知不可能有用的前提下发起必败的挑战......把“不要去”的请求，用虽然稍微有点婉转，但对于互相了解的他们来说实际上却和直接恳求无异的方法说出口......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天才八意咏琳来说，又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和八意咏琳认识已经快有八年了，如此直接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份情感却是第一次!想必，在重洋之外的她现在肯定是异常焦急，所以才会像是走投无路地，自暴自弃的说出这番话吧?

如果不是在这种话题上......如果可以的话......姬月华也想在这里点点头，接受来自对方的好意。但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因为没有办法从正面去响应，姬月华只得选择了沉默。

“......是吗?”

八意咏琳等了十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得到来自姬月华的答复。传入她耳中，就只有一片沉默与对方那偶尔发作的咳嗽声。

异样的无言重压同时充斥两个空间中，从别的角度来说，也算是给予了最为坚定的答复。

对于这个令人无力的事实，八意咏琳就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第八师在北境白狼和鬼王猩猩的追击下几乎坏灭，只余下师长肯尼斯和不足十个队员成功撤退到中央山脉的司令要塞。另一方面，第五师则成功保存了约略二分之一的实力，与几乎无损的第十一师合流。现在，由军部三师与武装起来的非战斗人员组成的防线正承受着来自灾厄兽方面的猛攻......与此同时，第十一师师长和梓正在灾厄兽军势的外围寻求突破的机会。满意了吗?”

以颤抖着的声线，挟带着难以掩藏的愤怒告诉了姬月华所有一切他想知道的情报。然后，在最终狠狠的抛下了一句“你想自杀是你的自由，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替你收尸的。”

说罢，便单方面挂掉了两人的通话。只留下姬月华看着渐渐黯淡下来的神喻圣痕无言地发着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