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威风依旧

如同猫一般放射着调皮的光彩的眼瞳，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将近八十岁高龄的老妇人。

在银铃般的笑声中，冈崎梦美向姬月华挥了挥手，然后往他身后的方向离开了。

虽然很想问“下一辆公共汽车不是在五个小时后吗?”，但是，好不容易总算是逃离对方的魔掌了，只有傻子才会自找麻烦，还是正事比较重要。

当下。

向冈崎梦美抬手告别后，姬月华亦朝着对方刚才示意的那幢房子迈开了脚步。

还有半分钟而已。

在半分钟之后，他就可以见到东方苍龙了。

但是，在见到这位大前辈之后，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是应该为自己没有成功遵守当初的誓言而道歉比较好?抑或，在这里应该率直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不，在那之前......接下来即将见到的，那个住在房子里的老人，是否仍是他记忆中的东方苍龙呢?

不知不觉间，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此时，姬月华已经来到了房子的正门。正当他在门外踯躅之际......

“门没有锁。既然已经来了，就直接进来吧。在门外犹豫什么，难道怕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吃了你吗?”

就彷佛已经注意到他的到来似地。

虽然年迈却仍然中气十足，洪亮得完全没有办法让人想象这是出自八十岁老人的声音从房子内传出，直冲云霄。

啊啊，这是多么令人怀念。

在许多年前，就是这把声音引领他建立了保护女性的价值观，指挥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在前线与异型生物奋勇作战。虽然在那时严格来说他并不具备“自己的意志”，但是，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曾为此而后悔，反而视它为铁律。

和他这种半吊子不同。名副其实的传说，只要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心中就会自然地得到鼓舞，勇气也会油然而生。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对于自己崇拜的偶像可能已经变得衰老这件事发自内心地抗拒，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在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时，内心的恐惧在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最终，心中剩余下来的就只有淡淡的无奈。

眼见对方已经发出了邀请，姬月华脸上带着苦笑，推开了原来闭着的大门。

和立花雪乃的住宅相比，这幢房子不止小了一倍。

没有需要推开第二扇门又或者经过拐角处。踏进房子内部之后，那个熟悉的身影登时映入了姬月华的眼中。

同一时间。

看清了来者的长相之后，就彷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站在庭园中的人当场就愣住了。

彷佛能够把脸孔一分为二的刀疤。与身上散发出的威严无比相衬的，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霜丝雪发。

挺直的脊背，肌肉盘虬的，像是圆木般大小的手臂，犹如钢铁之块的肌肉，包含着强韧而且狂傲的意志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那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之下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好胜与不服输。那是王者与霸者的气势。

无论是作为草原上的霸王的狮子，抑或在深山称霸的棕熊，这些动物都不足以形容这个老人。

虽然左边的衣袖空无一物，却彷佛完全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般，悠然自得地生活。即使已经一把年纪了，脸上的皱纹比以前多了几倍......面前的老人，仍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人。

那个从来不知道惧怕为何物，以一双拳头粉碎所有堵在自己面前的难关，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闭嘴的军部元帅东方苍龙。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瞳孔中的惊讶。

数秒之后......

“哈哈哈哈哈，老头子我刚才就在想，这里地处偏僻，也算是全国上下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一，而且老头子我隐姓埋名也有一段很长时间了，到底是哪个闲人来找我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娃娃!快，过来吧!可惜梦美刚刚出门了，没有办法让她给你泡茶。”

如同姬月华记忆里一样的，熟悉的大笑声在庭园里传出回响。

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岁月的流逝和老友的逝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明显的伤痕。

仍旧是那么率直爽快硬朗，而且豪气干云。典型的英杰的形象，令人在见到的瞬间不由得为之心折。

见到昔日的大前辈风采依旧，照理说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一个形同枯骨的老人是不可能充当他的特训对手的。

但是，事实却是，前一刻的烦恼已经连同自己的来意一起被忘却......

不自觉地，姬月华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以像是见到老朋友的语气，平静地答道。

“......您真是喜欢开玩笑呢。就算真的要泡茶也好，论辈份，论资历，也该是由我来泡茶才对。好久不见了，东方老爷子。顺带一提，于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跟冈崎师长碰面了。”

“喔?也对，她前脚出门不久，你这小娃娃后脚就来了。碰到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样?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大体上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比如说我隔着半座山参加葬礼的事情被发现了，以及东方老爷子您会不会跑到深山指导棕熊修行之类的......话说回来，东方老爷子您知道冈崎师长口中所说的，去给可爱的后辈当顾问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个嘛，与其说是后辈，不如说是她的......不对，这件事唯独不可以跟你这小娃娃说。不然的话，老头子我之后肯定会被干掉的。”

“，这么严重吗?刚刚跟冈崎师长交谈的时候，我完全不觉得她像是会对东方老爷子您生气呀。”

“不，不是梦美，是另一个人。你这小娃娃也是知道的，那个娃娃脸皮有多薄，而且生气起来有多么恐怖......老头子我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加强版的特制泻药什么的，这副老骨头恐怕真的熬不住......不对，你这小娃娃是在套我的话吗?老头子我说了不能说，那就是不能说，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似乎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东方苍龙脸上带着一副不知道是无奈还是纠结的复杂表情，没好气地白了姬月华一眼。

“言归正传吧。虽然老头子我是想多聊一会啦，毕竟咱们已经好久不见了，不过小娃娃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地来找我这糟老头子叙旧的......说吧，小娃娃。为什么今天突然有闲情逸致来找我这个退休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