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戛然而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这张纸条，你干嘛要在吃饭的时候悄悄塞给我纸条，还叫我这种时间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和你单独见面？”

“如果你不愿意自然就不会来了嘛，不过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你也愿意啰？”

“哼……什、什么愿不愿意，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而已！我可不会忘记你前天晚上背着我和其他人开小会的事情！”

黄金周活动第三天，也就是大雨冲毁了出山的公路和通讯线路的那一天晚上，在被雨水清洗得格外干净的夜空下，春日和姬峰偷偷摸摸地在始终雾气缭绕的露天温泉这里见了面——两个人当然都好好地穿着浴衣。

在漫天繁星之中，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散发着不甚明亮的暧昧光芒。而飘浮在水面上的淡薄雾气，更为这个幽会的绝佳场所增添了许多浪漫。

凉宫春日好像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只是远远地看着姬峰，却不肯像平时那样轻率地靠近，让姬峰无法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当姬峰主动向她靠近的时候，她甚至还破天荒地举起右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用好像有希一样完全听不出感情波动的平板声音说道：

“停！你有什么事情就站在那里说。

这几天你可是相当不对劲，我敢肯定你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哼……想要趁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来刺杀我吗？真是太天真了，我可不会随便让人近身的哦！”

“嘿嘿……你紧张什么。

放心吧，你现在受到河蟹大神的保护，我最多只能和你牵个手而已，别的想做也做不了。唔……或者是只能做不能说？”

看到春日竟然在笨拙地掩饰自己的害羞情绪，原本心脏也跳得相当厉害的姬峰反倒放松了不少。而他那和平常一样莫名其妙的玩笑话一如既往地激怒了春日，于是脸色微红的少女下意识地挑起了好看的眉毛，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声斥道：

“莫名其妙！河蟹？大神？你老是胡说八道些让人根本听不懂的话！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牵、牵手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好歹说些人话，别老拐弯抹角啰里啰嗦的！

——当然，不管是牵手还是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春日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她怒气冲冲地别过脸去之后，却还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姬峰。即使姬峰再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也很清楚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说不要其实就是要的意思”。

如果真的不会同意，那么直接走掉不就好了？还站在那里等什么？

“不，你一定会同意的。”

这一刻，姬峰好像攻略之神附体般自信地断言道。接着他在春日诧异的目光中再次迈开了脚步，挺胸抬头地向这个难得露出慌乱表情的倔强少女走去，同时异常认真地问道：

“春日，凉宫春日。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询问详情，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

“哔！”

突然间，就好像电视机的插头被拔掉了似的，世界在停滞的同时又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就降临了。姬峰还没等把最关键的那几个字说出口，便已经瞬间失去了意识。

最后保留在他记忆中的，是春日那张混和着惊慌、迷茫、不知所措，或许还有一点点害羞和欣喜等复杂情绪的微红面孔。

……

……

……

“呼……呼……呼……”

“姬峰君！姬峰君！那个……该起床了。”

“嗯，就起来了。”

睡梦中，姬峰一只耳朵听到了自己的呼噜声，另一只耳朵听到了叫自己起床的声音，于是他便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做出了回答，并且一边睡觉一边坐起了身子。

这也是姬峰在高中时代练就的绝技之一，为了能准时出门上学，哪怕他正在睡眠中也可以听见母亲叫自己起床的声音，甚至还能够一边睡一边洗漱吃饭，直到快吃完饭的时候才真正清醒过来。

只不过……今天叫他起床的这个人却不是他的母亲，而且也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女性的声音。

但更加奇怪的是，明明他可以确定这个柔弱的、怯懦的，就好像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和他记忆里任何一个女性都对不上号，可是他却偏偏又感觉这个声音充满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那仿佛是共同度过了几百年的漫长岁月，直接铭刻于灵魂之中的波纹。

“要撞墙啦！这、这边走。”

闭着眼睛掀开被子，并且准确地把脚穿进床边的拖鞋里之后，姬峰习惯性地依靠身体的记忆往厨房走去——他们家的厕所就只是厕所而已，洗漱都是在厨房的水槽里进行的。

不过还没走出几步，他的双手就被两只温暖而又柔软的小手抓住了，然后他就像个盲人似的被前面那个声音中略带羞涩的女孩子牵着走，一直走到了洗漱的地方。

“小心门槛。”

耳边的声音细心地提醒了一句，姬峰立即会意地把脚抬高了几分，踏进了地面比屋内稍微高一点点的洗手间——他在被人领着去洗漱的时候就已经在睡眠中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并没有居住在真正的家里，而是住在任务世界里的一套高级公寓里。

“咔。”

刚才牵着他往前走的两只小手在身后轻轻推着他的背部，将他推进了洗手间里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尽管一直闭着眼睛，尽管大脑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姬峰大脑中负责思考的部分却已经先于大脑的其它功能区域清醒了过来，他只是通过关门的声音与自己的身体所处的相对位置，就已经判断出了关门的那个女孩子并没有跟着他进入洗手间。

于是，他放心地往前走了两步，闭着眼睛掀开了马桶的盖子与垫圈，然后扒开裤子解起了手。

不过尿着尿着……他又回想起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这让他终于疑惑万分地睁开了好像仍然有些睡眠不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