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风浪起（二）

话说孙明武收到邵安电报，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因为老邵近几年并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据他所知，目前老邵的工作已转到对日战略情报分析室高级研究员，享受少将待遇。他心想，老邵这只老狗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快要下班了，孙明武没事在办公室又想起那封电报，职业习惯就又静静地理了一边。孙明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事情没那么简单。以前他从未直接来江东办事，而是在周边时顺道前来喝喝酒的。

今天怎么啦？江东虽是抗战前沿战区，但不是最前沿，还隔着一河一山呢。若是对日情报工作，应该深入敌后，到上海或是去南京，武汉也行啊，可他偏偏来江东！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他有什么使命呢？

他说明早到达，而孙明武再次看电报确认，明明显示是重庆发来的。不管怎么着，从重庆到这里走陆路直线就必须经过日占区，明天是不可能到达的，他只有乘军用飞机，是什么大事呢？上峰要他十万火急赶到江东呢？这几天江东省没什么发生大事啊......

孙明武把这几天的事情过了一边。

哦，昨天，就是昨天的防日特保安大会，中统办事处主任汪竹廷没有前来参加，而是他的机要秘书肖梅代行旁听的！昨天中统办事处发生了什么事呢？

而今天老邵就说要来江东公干。什么事情呢？

在江东省辖区内，如果是非常重要日特情报，省军区司令部是必须要知道的，而他作为上校参谋、李司令的副官也是要第一个知道的。没有，没有这方面的报告！

难道是有关我地下党的高级别情报吗？

对！应该没错！肯定是！

孙明武最终得出这个结论：江东省特委可能出事了。

那可能是什么级别的领导被捕了呢？为什么重庆方面要派邵安过来呢？他可是专家级人物，要不要给特委报警呢？

可是上线草原同志曾三令五申，没到生死存亡关头，坚决不能直接去找江东省特委，只能与他单线联系。风平浪静好多年，邵安到来不平静！

思来想去，孙明武决定还是先给草原同志报警，再去弄清事情的真相！

可是草原同志远在上海，怎么办？早上六点及下午五点是他们约定听广播的时间。孙明武立即起身，下楼骑着一辆三轮摩托，急急忙忙赶往江东广播电台，一路上他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播呢？

正好昨天有收到小姨及表妹的电报，她们说已从香港动身，不日到达江东省。电报还没回呢。就以此理由播一则消息：

小姨、表妹：来电收阅，到达江东省境可找下关县警局的张局长，也可在那稍事休息，我会叫他安排车子送来江东，都是好朋友，没关系的！阿明盼早日团聚！

孙明武找到台长黄作彬，两人寒暄一翻。

“孙司令的事，不就是我们的事嘛！叫我们一声即可，害你跑这么远的路！”黄台长开着玩笑。

“黄兄，别乱叫啊！是副官，什么司令！在司令部那是犯大忌的！”孙明武瞪了他一眼。

“这里又不是司令部撒！好！言归正传，这表妹是不是你发那未婚妻啊？这次来江东，你可要把她办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莫要错失良机！做不做酒？可要记得通知兄弟，我呢保证呈上一个大红包！”黄台长瞄了一眼广播辞。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老兄不也是孤家寡人嘛！妈的，比我还大几岁，老处，少嗦哈！记得下午三点、四点、五点、六点，准时各播五遍啊！”孙明武锤了一下黄台长的肩膀。

“记住了！老兄还是对我过耳不忘的能力没信心哈！嗯，要不我们去对面喝点咖啡？畅想一下未来！”黄台长笑着说。

“不了，司令部下午万一要开会，也好准备准备，谢了！下次我请你！”孙明武说完，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走了。

在回司令部的路上，孙副官瞄了一眼前面这个花店。他清楚地记得，草原曾说过，南江花店是特委备用交通站，只有草原与特委方然知道，如有特急情报并危及特委存亡，可在花店门口丢一只西兰花及一包干柿饼加上一元法币，这样就会有人通报方然。

花店老板叫张小月，是江东本地人。虽然孙明武在花店买过几次花，但他们从来都没有与他们接过头，这是原则，也是命令！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孙明武以为是司令找他，一接才知是司令夫人。

“小武子，你跑哪里去了？打了几次电话也没人接！”

“夫人，刚去电台办了一点事。司令要接待三战区的长官，不回家吃饭。要买什么吗？”孙明武不好意思地说。

“他刚打电话了。晓薇说想吃柿饼，你去多买点回来！王妈今天回乡下去了。”

“好的。不是说怀孕的人会想吃酸啊辣啊什么的，怎么想起吃柿饼呢？呵呵！这样啊。哦，等等，小姐不是爱吃西兰花吗？要不要也带点回来？”孙明武问。

“带两个小一点的吧，家里好象没有了。”

“好哩！”孙明武高兴地说。

他可不是因为奴才般的陪笑，而是因为夫人神来电话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

上海美租界诚德路有个鹏泰杂货店，除了经营香烟杂货，还经营江东米酒，生意特别好。江东米酒，卖得相当快，除了因为口感好，还因为它的色泽与其它米酒不一样，是红色的，上海人戏称“女儿红”！

鹏泰杂货店老板李长生为人特别慈和，与其它老板相比，他也没有那么斤斤计较，常会让点小利给客人，与附近的警探及官老爷官太太混得特别的熟，人缘特别好，回头客特别多。

他有个爱好就是听收音机，一停下来就要听。此时，正是下午四点五十八分，李老板正在调台听广播呢。

因为重三倒四地播放，李长生听出了是孙明武发出的广播，其中“阿明盼早日团聚”是他们事先约定的三个重要暗语之一。“阿明盼早日团聚”表示江东特委可能出了重大叛徒，“阿明要请假”表示十分紧急必须与方然接头，“阿明在家呢！”表示十万火急必须立即撤退。

原来，李长生是孙明武唯一上线，代号草原。他们这几年合作搭档，有着非常自然的默契。李长生反复在心中默念着广播辞，“......再叫......同学.......”，他幌然大悟，原来是他重庆的同学邵安，这个叛徒到了江东，他肯定是执行重大密秘任务来了！

他来江东干啥？

江东可是抗日前方！不是大后方！

不好！肯定是特委出事了！晚上七点才是他与江东特委负责同志方然约定的发报时间，还有二个小时呢！而这里去江东也才三四个小时。李长生很快决定等七点发报后，视情况再决定是否亲自去一趟江东。

“啊......小冬子，这段时间江东米酒卖得不错，我晚上可能要去一趟江东，可能要几天才能回来，你就多用的心，照看好这个店！”

“放心吧，老板！米酒存货确实不是很多了，你快点去吧！我和其它伙计保证做好，你就回来数钱吧！”小冬子笑着说。

“好，就让你小子过几天老板掌柜的瘾啊！”

......

等时间是一件煎熬的事，李长生等呀等，时钟终于指向了七点。

李长生抬头看了看对面菊香花店，一切正常，他迈开大步，进去大声喊道：“老谭，今日有刚进的玫瑰吗？”

“哦，好！下午刚到的，昆明货！哎呀，李老板啊！好久没有来坐了，来，到里屋喝茶去！”谭老板起身拉着长生，给夫人张雪月递了个眼色。

到达里屋的搁楼，李长生一张纸条递给谭青山：“快，青山同志，发江东特委方然同志。”

谭青山架好电台，很熟练地发送着电文：方然同志，据内线报告，江东特委可能有重要人员被捕，请速回电！

等了半小时不见应答。

“老板，是否再发一边？”谭青山请示！

李长生想了一下：“不，快点关机，把电台收好并转到三号地存放，记得化装送货进去。可能真出问题了，我晚上去一趟江东，电台转走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管，经营好花店即可。正常情况下，三号存放地很安全。即使三号地出事，也查不到你头上，因为租约上的人已去国外了。”

“老板放心，保证把电台安全存入三号地。”谭青山握住长生的手，接着说：“只是不明情况，你要前往江东，十分凶险，老板请多保重！”

......

此时，上海虽然是日占区，但与外界通商并没有禁止，毕竟这里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吃喝拉撒离不开周边。而国统区也没有禁止与上海的正常通商，毕竟上海住着的大部分仍是中国人！

李长生带上商铺证件的副本及通行证，顺利登上了通往江东省府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