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勾栏瓦肆 煎茶传真经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菖蒲君字数:4656更新时间:22/07/16 14:47:10
柏言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厅上留下几箱子好东西。

崔含章觉得这真是一个妙人,只好先让人收入库房,等待找到机会再还礼。

折腾了两遭,总算坐上马车赶往崔尚书府邸。

明薇在车里跟他说起,太康崔尚书府一脉其实与溪口崔氏同宗同源,中间虽有波折,但在开国之初就已经重修于好,此后两支同气连枝。

太康的瓷器生意多亏了崔府的照料,这才逐渐打开了局面。

不然以她一个弱女子,孤身闯荡京师,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

明薇在崔府与崔韫尤其交好,崔韫只比明薇小半年而已,两人年纪相仿,相伴长大,有说不完的闺房话。

而且在晋安北狱的事上,深更半夜,崔韫带着她去敲平康王殿下的门,中间尽力周旋。

崔含章将崔韫的名字记在心头,想着未婚妻的好闺蜜是要好好报答的人。

幸亏两人已经出门,否则估计今天都难以出的了门。

正如柏言秋所言,找上门来送礼的,交好的,都快踏破了含章家的门槛。琼林宴在场的莫不是太康城里的大人物,别看有些人垂垂老矣,但是眼光毒辣,心思通透,自然看得出来崔含章这个新科探花郎已经简在帝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此时不结交,等到他冲上云霄,又怎么结交的上呢?

可怜管家老崔忙里忙外,推又推不掉,只能不停的应酬登记在册。

无奈下,只能让府内小厮带着崔玄去城西菜市口买石锁,石墩等物件。

天下熙熙攘攘,无非名利二字。

太康城是神光最大的名利场,身处其中,就没有人能超然在外。无非是手段高明与低劣的区分,当然兄弟情义,爱恨离愁也是这名利场中最是不可捉摸的红尘味。

高人雅士的游走于仕林文坛,博清流而名扬天下。凡夫俗子则是于勾栏瓦舍中厮混打滚,亦能博个盆满钵满,衣食无忧。天下风云出我辈,莫不是都想做执子棋手,到头来难免沦为棋子,身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棋局之中,而不自知。

一流戏子,二流推。书童崔玄此去的城西菜市口则是太康城里最大的勾栏瓦肆,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说起来,庆元府亦有螺诗街,网络大江南北各色风情。

但相比之下,螺诗街未免过于单一,崔玄当年最大的兴趣是跟着左士奇逛螺诗街,只不过他是去螺诗街后巷,联通码头的螺诗街后巷与眼前的城西菜市口颇为相似,只不过规模相去甚远。

放眼望去,目力之所及而不见尽头,摆摊商贩,走卒贩浆,说书唱戏,杂耍卖艺,好一派红尘气息。

有用一块黑红布表演戏法的,说书的,斗鸡的,逗蛐蛐的,跑马的,舞龙的;

也有表演说唱艺术的,豫南坠子,弦子拉响,板子打响,一会儿说一会儿唱。听者聚精会神,目不转睛,一门心思都在了说唱者的表情上。

更有口技者,单凭上下嘴皮,一张一合,只听忽而百鸟和鸣,忽而场内寂静。鸟儿翻飞跳跃,打斗撕咬,一忽天上,一忽地下,牵着围观的人眼神乱跑。

凡是下九流的营生,这城西菜市口应有尽有,其实天下之大,九流之分,已并不明显,在太康城中各色人等,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府里小厮看到书童崔玄面露喜色,投其所好的说道:

“玄哥,这是咱们太康城里最大的一片勾栏,你有什么想买的应有尽有。”

“带我直接去武馆,买完少爷的东西,咱们再好好逛逛。”崔玄知道事情缓急,但也忍不住想逛勾栏。

小厮一入勾栏,如鱼得水,带着崔玄左右穿行。

不一会,只见前方围着一堆人,不时发出震天的叫好声。走近细看,原来是走江湖的把式,但把式玩的一个险字,棍棒劈头,银枪钻喉,空腹吞刀、口出吐火、眼睛吃针、刀上顶人。

胆小的别看,看了别叫,别叫憋不住。所以才会人越聚越多,巴掌拍的红红的。

酒馆茶楼多是闲杂人等,太康城里的三教九流云集,都爱听个闹热。

有传言说是燕北王余孽作乱,言之凿凿的指出尖刀三刃,正是当初燕北王账下铁血营的专属兵器。

羽林军反应迅速,城里的说书先生一上午就被抓了七七八八。

酒馆茶楼里是听不到评书故事了,但挡不住勾栏瓦肆里流传,毕竟兵部若要来勾栏中抓人,是不现实的。先不说人数之众多,但在这回环曲折的环境下,羽林军还未到,人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若说出动大军铲平此地,那跟更是不靠谱,黑白两道中间还有个灰色地带,又那里能分的清楚呢,若说城西菜市口没有上面大人物的利益瓜葛,恐怕早就被清理掉了。

若不是琼林宴刺杀案,恐怕再也没有人翻出来当年太祖与燕北王争夺天下归属的故事。

虽然很多史料已埋故纸堆,但是经不起人翻出来咂摸,更经不起有心人的推敲解读,当初燕北王形势一片大好,连克青州、两淮等地。

怎么就腹背受敌,形势直转而下,被神光与北胡夹击,最终命丧河间,很多事情看起来理所当然,但却不合情理,甚至可以说匪夷所思。

明薇两人在车中卿卿我我,但行驶了不长时间便到了崔尚书府。

整理衣冠下车,崔韫已经在大门口迎接。

看到明薇脸红红的下车,眼神暧昧,走上前悄悄在耳边低语,惹得明薇跟她缠闹在一起。

崔含章跟着两人身后,入门后看到一面流水影壁墙,不知哪里机关设置,水自壁中高高跃起的鲤鱼身下流出,湿润了半面影壁,汇流到下方催动小水车循环,滴滴答答的水花声,端是有趣。

转过影壁后是一片清浅的水域,上有木质栈桥通往正厅,只见正厅屋檐下挂着‘蒲草堂’三字匾额。

崔尚书与夫人端坐正堂等候着两人,桌上各摆着黄金菖蒲与兰花几株,衬托的蒲草堂清幽雅致。

含章入厅后便跪倒行礼,明薇跟着一起跪拜。

“使不得,贤侄。”崔尚书略显清瘦,赶紧上前扶起两人。

“世伯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若非您鼎力搭救,恐怕世上再无崔含章,更别提有机会高中探花,此乃其一。”

“明薇自幼离乡,借居贵府,若无悉心照拂,恐难成人,恩情如海,如今我二人已订婚,此乃其二。”

“受此等大恩,崔含章无以回报,诚心跪拜,还请世伯不要推辞。”

众人看到崔含章言辞恳切,均都颔首赞许。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就是明薇的娘家,你们要多走动,起来吃饭。

管家,开席。”崔尚书赶紧喊着众人,拉起跪地的两位。

在她们来之前,崔韫心中对崔含章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跟着平康王殿下去了趟晋安,结果还是闹出这档子惨案。

如今看到明薇与崔含章订婚了,甜蜜如胶,心中自然是为之高兴,忍不住说道:

“探花郎,明薇如我亲姐姐一般,你若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崔韫姐姐请放心,晚生舍不得。”含章对着崔韫抱拳躬身行礼。

崔尚书膝下二子一女,长子崔宥已经外放地方,在河间府任职。二子幼年生病,误于庸医不幸夭折。三女崔韫,性格直爽,与庐阳王世子,江府二少等一干人等交好。

席间,崔含章所带九月霜颇得崔尚书喜爱,随即开坛畅饮,菜肴均是太康名菜但不奢华,家宴重在氛围。

一番敬酒下来,席上气氛融洽。崔尚书也多饮了几杯,便对含章开口道:

“昨夜琼林宴众大臣在场,我不好与你亲近,以后若有不明之事,不妨对我讲。”

早上临出门前,含章专门把藏于箱柜中的玉蝉找出来,佩戴在腰间,颇显风流气韵。

“劳烦世伯上心,小侄以后多有叨扰。世伯所赠,崔含章牢记心间,不敢忘。”

“你若无才,谁也无法助你,自助者,天助之。”崔尚书看着年轻的含章,由衷的说道,

“稍后来我书房,让她们娘们间好好亲近。”说话间,崔尚书起身离席,往后院书房走去。

崔含章酒足饭饱,便起身拿好当初在神秀峰云深寺获得野茶饼,跟着管家往后院书房走去。

进房后,看到书房里面摆满了各色印章,石料。崔尚书正埋首雕刻,石屑翻飞,看到他进来后示意稍等会,手里的功夫快要完工了。一屋子的石料,想来崔尚书也是个痴人,太康治印大师绝非浪得虚名。

趁着他在醉心雕刻之际,自己里外跑一趟,将火炉上的铁壶注水烧茶。

初次品尝神秀峰野茶时,总觉得入口苦涩,茶香不厚。

后回到溪口跟着楼师品尝,经楼师指点后,识的一点妙处。现如今喝多了茶,才慢慢的感觉到此茶别有滋味,先苦后甜,茶香悠远,每泡之后都别有味道。

一盏茶的功夫,崔尚书抬起来,

“嗯,茶不错嘛,闻这香气,太康城里没喝过。”“对了,胳膊好了?不要留下什么暗疾。”

“是小侄在晋安参加大考时,借宿在云深寺偶然间获赠了二块,说是神秀峰野茶。”崔含章一边喝茶,一边回话。“昨夜用了昆大统领的药膏,清晨起床已经无碍,小伤而已。”

崔尚书拿起茶杯放在鼻前,轻轻一闻,然后倒入口中,茶水在喉间稍作停留便被咽下,“回甘清冽,的确不错”。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是入太院充任翰林修撰,还是想外放地方?“崔尚书笑着问道。

“根据以往惯例,我们一甲三人都是要入太院任翰林修撰,更别提外放,恐怕......”

还未等崔含章说完话,崔尚书便打断他,“太院不缺你们三个翰林修撰,今年不同以往,三甲也是有可能外放的。”

崔含章一时猜不透崔尚书的意思,也不了解如今朝堂局势,所以不敢接话。

“你们来时,听崔韫说羽林军把全城说书的都给抓了,现在有人议论纷纷,燕北王余孽策划的刺杀案。他们直接抓人在查谣言来源?”崔尚书换了个话题。

“小侄年幼,虽然不了解当初太祖与燕北王的事情,但总觉得抓说书的,未免药不对症。百年过去,即便有什么余孽之类的,也动摇不了神光国本。”含章一边将火炉中炭火拨旺些,一边说道。

“圣上此次震怒,五天内破不了案,柏侯爷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金羽卫昆百川那边,压力颇大,有些急了。你这点说的对,神光开国百余载,国本稳固,但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

“你的策问里不是论述的很有针对性嘛,否则圣上怎么会钦点了你做探花。”崔尚书耐心的指点着含章。

“您的意思是北伐一事与刺杀案有关?”崔含章感觉到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若是仔细一想,两者未免过于巧合。

“有没有关联不要紧,重要的是圣上心里怎么想?”崔尚书看待含章如子侄一般,直接点透其中的关窍。

“近些时日,给你送礼的,宴请的想必会很多。吃吃喝喝难免,但有些事情不要掺和其中,崔韫这个孩子,就是喜欢跟他们几个毛头小子一起瞎胡闹。你不要学她。居高声自远,而不是人多声音就大”崔尚书颇为严肃的叮嘱他。

“小侄谨记世伯教诲,时时自省。”崔含章再次躬身拜下。

随后两人聊起来这满屋子的石料,崔尚书兴致颇高,分别一一为之介绍。

崔玄那边经小厮带路,很快就买好石锁石墩之类的器械。卖货的匠人看他喜欢,允诺下次带些新颖的过来,说是仿照北胡武士训练用具而打造的。

虽然有心继续游逛勾栏,但又怕少爷回家里没有人手差遣,便收心回家。一来是城西菜市口勾栏瓦肆太大,一日光景也逛不完。二来是崔玄记得少爷的叮嘱,太康城近期不太平,没事早回家关紧门户。

含章与明薇离开崔尚书府邸已经是酉时,快要一更的时分。崔韫送出门外,并交代崔含章改日带他认识些朋友,让他务必不要推辞。

路上看到明薇心情愉悦,就问到“你们聊什么了,那么开心?”。

“都是些妇道人家的家常理短,跟你们动不动要干大事的老爷们,没法比”明薇打趣他。

回的家中,发现满屋子的礼品,老崔满脸疲惫的过来回话:

“姑爷小姐,自从你们走后,咱家的客人络绎不绝,听到姑爷不在,礼物留下就走。老奴只好要了名帖,登记造册。”说着话,老崔交给含章一本册子,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送礼人姓名,府邸。

看着满屋子的礼品,崔含章不禁头疼,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还回去。

“姑爷,今天下午申时,有两位客人说是您同年好友,坐着等了好久,不见您回来就走了,但是留下两份名帖,说是务必要你回帖。”老崔从一堆帖子中间找出两张递给崔含章。

崔含章打开名帖一看,原来是新科状元董宝珍与榜眼顾鼎臣联袂而来,说是游街时约好的一顿大酒。

久等君不归,只好待明日祭典结束后再聚,崔含章赶紧让书童研磨,回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