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节 代理

震当然明白这话里隐藏的意义。

回归者们命令电脑制造复制人，重新统治地球的时候，的确已经设定好未来的展秩序。从培养槽中诞生的基因人种，具备了人类拥有的一切美德。他们谦逊、懂礼、忍让、坚强……说中存在的“圣人”，在他们面前，也会因为无法比拟而自惭形秽。

然而，也许是因为离开得太过匆忙的缘故吧！从宇宙深处返回的人类，在设置电脑制造程序，以及安排地球未来命运的时候。竟然遗忘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东西。

所有的控制电脑，制造过程仅只拥有初步功能。

也就是说：只有初期生产的第一代复制人，才有着如此之多被赋予的美德。

而在他们之后，通过相互交配诞下的后来者。所有在培养槽中通过强行灌输的诸多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正常的生育，固然可以继承前代的基因。却无法连带顺受所有的品行、性格。

有句古话说的好：“有富无技，不过三代。”

父母的品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后代的育成长。却不能永远决定他的未来。乃至第三代、第四代，甚至顺延越往后的子嗣。

从第二代被生育诞下的人类开始，新的地球统治者当中。也逐渐产生了新的矛盾。

猜疑、嫉妒、争强好胜、目中无人……剧、激化到极点的时候。新地利益阵营自然也就形成。

顺理成章，一系列冲突、争斗之后。国家的概念再次出现。

消失了几个世纪之久地战争，也从原来的小规模区域冲突。进而爆、扩展成为笼及全球的世界大战。

“你能相信吗？被回归者们寄予厚望的新兴复制人，就这样再一次毁灭了世界。甚至，将自己的同类残杀到彻底灭绝的程度。”

望着一脸木然的雷震，“智龙I号”说话地语气，充满了不假掩饰的讥讽：“屈指算来，现在的这一代人类，应该属于大毁灭之后的第三顺位出现体。也就是说。你们是在前两代人类灭绝之后，第三次群体繁衍的结果。”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新地繁衍.的杰作吧？”

雷震没有正面应答。只是以复杂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视着思维能量来源的方向。

“机械……而已……

也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内心的痛处，“智龙I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错。如果没有我们，第三次文明的起源，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与前一次一样。第三文明得以保存至今的原因，仍然还是因为那些数百年前就存在的程序？”

“那不仅仅只是回归者们设定的东西。甚至，还有更早时期灭绝人类编制地源代码。它就好像一个无形地保护神。随时命令着我们在人类一次次灭亡的同时，将成千上万地复制生物，再次撒满空旷地大地。”

原来如此！

雷震总算是明白了这台旧式电脑，想说却未能说出口的潜台词。

人类，是由机械所制造。

没有机械，就没有世界。

“那么。你把我召唤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感受着对方强烈地思维能量波动。雷震淡淡地道出了内心最大的疑问。

“很简单。我需要你终止这一切。把所有的危机，彻底完结。”

“危机？”

“不错！新的危机。已经来临。”

“智龙I号”轻轻地叹息着：“从上一次大灭绝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明白：单纯依靠复制生物对地球进行控制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虽然。我们能够在每一次人类毁灭之后，依靠储备的基因，再次进行新的复制。但是，长此以往，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恶性循环。”

“你的意思，现在这一世代的人类，也会遭遇与前代同样的危机？同样也会再次灭绝？”

“一百九十六号，你实在太高估自己的同类了。”

“智龙I号”冷笑道：“有些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身具同样基因的生物，前代与后代之间的差距，竟然会如此巨大？如果说，机械制造的复制人，是无可比拟的完美产物。那么，他们相互交合诞下的后代，根本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生物垃圾————”

“别那么危言耸听————”

雷震颇为不悦地咬了咬牙：“毁灭？恐怕，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错！应该是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也许是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所刺激。“智龙I号”的交流思维开始变得尤为剧烈：“看看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三区分离制度，人类等级计划，还有那永远没有止境的战争……计后果的核弹攻击，大面积的辐射区域，肆无忌惮的生化试验……太多了。贪婪的寄生虫。你们附生在地球之上，疯狂地吸取着所有的养分。将原本丰饶的星球，活活榨干成为宇宙中的死地……::不理，用不了多久，被权力和**蒙蔽双眼的人类，又会再一次灭绝在自己同类的手中————”

沉默……

“唉————”

无奈的叹息，夹杂着混乱且颇为不甘的念头，缓缓充斥了雷震的全部思维。

他很想反驳“智龙I号”所说地这一切。

可是，话到口边。却陡然现：那些可以用作辨解的所谓“依据”。在残酷地现实面前，竟然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

人类。的确是毁灭了太多的东西。

甚至，包括生养自己的居住地，也在所难免……

“黄区和蓝区，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境地。”

“智龙I号”毫不顾及他的感受，继续道：“如果这种情况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相信人类的第三世代，又会和你们地前两代祖先一样。彻底毁灭在自己同类的手里。”

“你的意思，是想要让我成为新的救世主？”

说到这里，雷震的心头，忽然涌起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他觉得：“智龙I号”似乎是在故意编织某个难以察觉地陷阱。让自己这头已经被挑选好的猎物，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去。

从开始所说的那些话，直到后来慢慢延伸开来的地球历史。它都是在用充满斥责的语言。一点一点剥掉人类的尊严。进而把范围扩展开来，让自己按照它的要求，诱导性地完成所要达到的目标……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这种猜想是真的。那么它所做地一切，已经达到了非常理想地程度。

至少，它能让我怒。

也能让我感到羞愧。

甚至，更令我的内心，隐隐有种想要改变目前现状地焦虑。

如果换在几年前，雷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凭着一腔热血，成就最终地事业。

然而。现在的他。却比谁都狡猾。

他很清楚：所谓“英雄”地概念。其实就等同于“傻瓜”。

难道不是吗？

英雄，多好听。多伟大的名词。

一旦被套上这个漂亮的光环。就得冲锋在前，不怕牺牲。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受常人不能受之累。拼死拼活，重新打出一片为众人所拥戴的天地。

运气好的话，也许英雄能够侥幸看到全面胜利的那一天。

反之，则将成为历史上名气最大的炮灰。

这可不是轻松调侃的话语。而是有着无数先人为之映证的事实……

果然，从“智龙I号”口中道出的话，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测。

“我需要你改变这个世界。或者说，保证地球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我？哈哈哈哈！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当什么所谓的英雄————”

雷震当即做出了否决。

“你没有选择。你必须接受我的命令————”

忽然，“智龙I号”的思维能量，以高出之前数倍的频率跃动起来：“当然，如果你想提前死亡。我也不会反对。”

“这话，什么意思？”

“别那么激动！我不会杀你。原始程序在对于人类的鉴别上，对于我们有着极大的限制。我们绝不可能动手杀死创造自己的主人。更不可能危及他们的后代。我不过是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由你自己作出最后的选择。”

“来龙去脉？”

“原本？”

“选择？”

雷震只觉得心里一紧：“你究竟想说什么？”

“哼！哼！哼！还记得那个随时骚扰你的神秘电话吗？”

电脑的思维能量里，明显带有一丝不屑与轻蔑。

“当然————”

“如果我告诉你，电话的主人，曾经也是被我选中的救世者。你会怎么想？”

雷震没有答话。只是用略带惊讶的复杂目光，死死盯着能量来源的方向。

“他是一名亚裔富商，名叫林霁云。五十年前，一次偶然的车祸，使他从地面掉落下来，得以进入这个地。感应到他的存在之后，我主动与之进行交流。要求他成为我在地面的代理者。负责管理一切与复制人类有关的事宜。”

“管理？”

这个突然出现的名词，很让雷震感到意外。

“不错！”

“智龙I号”继续道：“那个时候，第三世代的人类，已经开始出现了太多的危险症侯。从表面上看，地球联邦还是一个统一的政治载体。但是，地区议员的出现，以及总统政见的不合。也将相互利益产生的矛盾逐渐加剧。放任下去的唯一结果，便是分裂战争再次开始。新一轮的毁灭，重新降临地球。出于各方面的因素，我决定————在原始程序允许的范围之内，从人类当中挑选一名适当的代理者。由他全权管理一切相关事宜。”

“所以，你就选择了林霁云？哼！哼！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冷嘲热讽，并未使得电脑感到不悦：“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一定想说：既然身负如此重责大任，他为什么又会做出近乎毁灭人类的可怕举动？”

雷震冷哼一声，不作任何回答。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说穿了，不过两个字————权力。”

“林霁云第一次与我接触的时候，只是一个落魄的商人。而且，背负着数目惊人的大量债务，更处于随时可能破产的边缘。在得知毁灭秘密的那一刻，他反倒显得有些决绝。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成为我最后的选定者。”

“你当真很有远见。竟然选择了这么一个妙人————”

对于这个曾经操纵自己生死的家伙，雷震根本没有任何好感。

“这不能怪我！”

电脑能量交流的语气，已经略显懊悔：“当时，我曾经对他进行过最彻底的脑波探测。现：在他的身上，除了不甚坚定的意志外，其余的各种品质都极其优秀。应该属于极其良好的自然生育人类。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我将有关生化复制技术的所有资料都给了他。同时，与之附带的，还有一个运转情况良好的小型基地。”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需要他阻止未来可能生的战争————”

“智龙I号”无奈地惨笑道：“原始程序限制了我的部分功能。在人类自相残杀的问题上，我无法进行任何更改。“绝对不能插手人类的一切事务”，这是初代制造者在我的核心，牢牢卡上的最坚固枷锁。”

“所以，你想到了使用代理人的方法？”

“不错！以人类对抗人类，同样可以达到拯救世界的目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雷震自嘲地摇了摇头。

机器，终归还是机器。

即便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机械，仍然无法与真正的人类相提并论。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知的变量生物。

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个人私欲永远会凌驾于道德与传统之上。这就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命运。

“利用我赠与的技术，林霁云成功地挽救了他那即将破产的企业。在拥有大量金钱的基础上，他也逐步开始展开我所交给的各项任务。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随着权力与金钱的堆积。这个最初被我看好的人类身上，竟然生了翻天覆地的可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