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8 降维，决战的到来

目送躯体被送入等离子分解炉里，夏鸣有些忧心的看着晓棠，她眼圈红着，手不断在抓握之间变换，显露了她心中的犹豫不决。

夏鸣说：“我们可以最后再试一次……”

晓棠抿着嘴唇，目光闪烁不定，最后沉凝下来，她摇头说：“不了，之前那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现在，让她跟徐教授那样，彻底的安息吧，不要再被超马特鞭的思维武器亵渎了。”

徐教授的尸体已经分解了，现在即将分解的，是晓棠的母亲。同样是植物人，晓棠的母亲已经沉睡了十年之久。在当年的车祸中，依靠林千颜捐赠的器官，勉强活了下来，但大脑却一直没有恢复。

在星联成立，技术突飞猛进时，晓棠将母亲接进了星门，试图唤醒母亲的意识，却一直没有成功。

人的意识是最为复杂的，即便是夏鸣这样，在常人看来已是神明的存在，对他人的意识依旧没有生杀予夺的能力。

夏鸣可以根据行为和表情，推断一个人在想什么，却没办法在不破坏对方意识的前提下，直接侵入对方大脑，读取对方的思维。更没办法将对方的意识当作计算机，随意删改和刻写记忆。

一个人的大脑，再加上意识，构成了一个思维宇宙。当初夏鸣和小欢邀游徐教授的意识碎片时，对此就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之前那个徐教授说得也没错，多维世界是个唯心的世界，基于思维弦子的本质，世界由思维而定义，而运动。

一个意识，进入另一个意识，对后者而言，前者就相当于一个观测者。如果被观测的意识处于混沌状态，观测行为就会对这个意识宇宙产生一连串的扰动，不仅阻碍了原有意识的恢复，甚至还会引发“意识透镜”现象。也就是这个混沌意识，会对应观测者的意识，创生出新的意识。

可以确定，徐教授的新生意识，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交集，夏鸣没有对晓棠的母亲进行意识观测，现在看来这是好事。不过，超马特鞭发送的思维扰动，就是这么一种观测者意识，到目前为止，除了徐教授之外，还有上百人的意识紊乱，出现了类似星门综合症后期的症状，就是这种观测者意识造成的。

如果任由超马特鞭的思维扰动侵害晓棠的母亲，最终的结果是，晓棠的母亲很可能会苏醒，但苏醒之后却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是超马特鞭意识的傀儡。

晓棠最终决定，送母亲上路，给她永恒的安宁。

分解炉的舱门关闭，晓棠握着夏鸣的手猛然加重了力道，指甲掐在肉上的痛觉足以让人跳脚，夏鸣却没动任何声色，直接屏蔽掉这部分痛觉。

“马上就要行动了，你的状态不太好，跟小欢去安姆吧。”

趁这个机会，夏鸣再做着尝试。

晓棠用泛红的眼瞳狠狠剐了他一眼：“还不死心呢？休想！”

决战在即，本着私心，夏鸣自然想让晓棠和小欢都去安姆避难。

小欢倒是好解决，晓棠交托给她一项任务，名为“身为rbq必须履行的天职”，那就是传宗接代。小欢虽然泪水滂沱，但还是勇敢和坚定的接下了这项任务，去了安姆，做好了独自抚育儿女的心理准备。

晓棠自己是坚决不肯去避难的，支撑她活下来的意念，一个是夏鸣，一个是新世界里无尽的玄奇。如果决战失败，两根支柱都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因此她坚决要求坐镇思远号空间站，与千颜一起，在这个高维时空里跟夏鸣共进退。

回想过往种种，夏鸣明白，就算是把她强行绑去安姆，一旦决战失败，她也不会独活，既然如此，就在一起吧。

握住晓棠的手用力，夏鸣笑着说：“好吧，就让对面那个藏头缩尾的家伙明白，人类的爱才是终极之力。”

晓棠脸上还挂着泪痕，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噗哧笑了：“你确定不是人跟宇宙娘的真爱？”

看来吃醋是她的本性，只是寻常都藏着而已。到这节骨眼上，她仍然对夏鸣跟千忆的关系耿耿于怀。

夏鸣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打哈哈，他认真的说：“我们都是人，是平等的，这才是真爱。”

晓棠没说话，只用鼻音嗯了一声，少有的抱着夏鸣的胳膊，依偎在他怀中，就像寻常的柔弱少女那般。

她看向显示着“工作中”的分解炉，低声说：“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幸福。”

超马特鞭的意识扰动仅仅只是插曲，夏鸣指示在鱿尾带的舰队利用晶化胶质陨石，对超马特鞭进行不间断的轰炸干扰后，扰动很快就平息了。这也预示着控制超马特鞭的存在，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这种方式的攻击上，而是专注于即将发起的维度黑洞反应炉攻势。

在这段时间里，人类疯狂的进行着搬迁和建设工作，安姆星的地壳运动虽然度过了最初的爆发期，但活动的频度依旧数百倍于地球，可人们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匆匆在安全区里搭起巨大的穹顶，收容着百万计的移民。

两个月里，又有接近一百万星门综合症患者被迁移到安姆，此时也顾不得周到的照顾他们了，就跟对待集中营的囚犯似的，只能先解决吃住问题。

在地球那边，不管是地球的安全区，还是火星的移民区，建设进度都以让常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推进着。与此同时，能源替代工程也在如火如荼的铺开。到2027年9月，全球的核电站停止运转，三家公司在火星的先遣基地建好，而马斯克集团的第一颗“人造太阳”也已经上天，开始进行试验性供电。

10月中旬，发现超马特鞭的维度黑洞反应炉有了新的变化，引力波曲线出现异常，星联终于向安姆星和地球发送了行动信号，代号是：“拉上窗帘”。

10月17日，这将是人类的命运之日，在这一天，地球上还在白昼的地方，城市里的车流人流都凝固了，人们立在街道上，倚在窗户前。在夜晚的地方，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空旷之处。数以十亿计的人，都翘首仰望天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安姆星，人类只分布在十多个大小透明穹顶里，总数不到三百万，此时的行动更加整齐，他们也抬头仰望，注视着依旧还很陌生的星空。

燕都时间，am11时10分，以夏鸣、千忆、千颜为中枢，李迪罗加罗丽，尹琪加帕勒丝为节点的维度网络开始运转。在夏鸣的指引下，李迪罗和尹琪将安姆宇宙和奥尔特宇宙连接到高维时空的维度节点同时断开。

在那一瞬间，安姆和地球上的引力雷达，显示屏上的曲线跳动了一下，旋即被无数杂波吞没，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精确的扫描和解读到引力的变化。

守在天文望远镜前的科学家们，身体无力的瘫在座椅里，星门，消失了……

对常人来说，他们察觉不到宇宙降维对生活和工作有多明显的影响，数十亿翘首相望的人，并没有看到无知媒体和末日论者所渲染的“大地崩解，天空撕裂，月球坠落，无数流星划破天际，轰击而下”等等景象。

只有在科研领域，以及一些零星行业的人，才对宇宙降维有了直观的感受。比如在一家医院里，几个被重点观察的心脏病人，他们的体外起搏器用的是旧式的同位素电池。在那一刻之后，电池失效了。

还好星联向医疗行业发放的资料里明确提到了这种情况，不然他们也不会被集中到一起进行观察了，将体外起搏器的电源系统切换到新型电池。

对航天人来说，降维的影响更明显也更重大。一大批使用了超材料的最新式卫星失效，彩虹桥的控制中心里，人们正满头大汗的对裂变式空间堆进行调试。核裂变反应的条件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若干数据都需要重新校准，

如果说有什么震撼人心的景观，足以成为降维的标志性象征，那么只存在于火星。向火星转运移民的四艘“龟船”，原本锚泊在火星的同步轨道上。在降维之后，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四艘巨大的飞船，忽然像是骨架断裂了一般，船体由两头向中间一截截断裂，最终撕裂成几截。其中有一艘大概是维生系统的氧气被火星点燃，产生了剧烈的爆炸，将邻近的一艘飞船轰得四分五裂，由此产生了连锁反应，最终，四艘龟船在火星的天空，绽放出四团巨大的礼花。

这是超材料骨架失效后的结果，骨架承载不起巨大的船体，内部结构的重力也再维持不住稳定，自行崩解了。

降维的影响实际涉及到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但除了核反应和超材料这样的前沿应用外，其他变化不是一下子就显现出来的。虽然在之后，地球人类的种种变化都证明了，降维的影响其实很广泛很深远，但在此时，所有人都无比庆幸，他们没有迎来超级地震和海啸，太阳也没有熄灭，没有哪颗行星脱离了轨道，所有人都还活蹦乱跳的，并没有像那些末日论者所说的那样，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生命。

火星，奥林匹斯山庞伯彻坑，跟安姆星几乎一模一样的透明穹顶里，尹琪仰望星空，低声道：“我似乎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这安全吗？”

“这种关联，是由我的母亲建立起来的，跟奥尔特宇宙与高维时空的维度关联无关”，在她身边，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看起来就像是个机器人的女子说。

“你的母亲？是说千颜吗？可她连强人工智能都不是，而你，还有那个罗丽，都是超智能”，尹琪不解。

“在思维结构上，或许我们比母亲强。但我们对世界和人类的了解，都是母亲传递给我们的，我们的意识是由她创生的，我们的生命意义，也是她给我们设定的，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这个面具少女自然是帕勒丝，她颇为人性化的说：“正因为这样，你才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从这点来说，他就是我们的父亲。”

“感谢你没有进一步指明，我把你设定成这样的形象，是心理上的乱-伦”，尹琪自嘲着说，不过这应该是她们之间已经习以为常的交流，帕勒丝只是低声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选中我？只是因为我经历了磨难，仍然能保持平常心吗？”

尹琪叹道：“我并不是智者，我也经常幻想着自己是不是有其他特殊的地方，或者是文艺作品里那种身怀天命的人，甚至还幻想着是不是以前跟他有过特殊的交集，或者因为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被他另眼相看。”

“你和我能顺利的把奥尔特宇宙跟高维时空切割开，这就说明他选择你是正确的”，帕勒丝说：“至于纯粹理性之外的东西，我觉得……他大概是觉得，你身上有人类最优秀的品质，足以代表人类吧。”

“我很惶恐”，尹琪抱着腿，将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果决战失败了，未来人类的命运，真的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吗？我必须独自承担起保护这个宇宙的职责，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

“那么……”

帕勒丝坐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抱成一团，语调微微颤抖着说：“就祈祷他能够胜利，人类能够胜利吧。”

“我们必定能够胜利！”

鱿尾带，数十个前沿基地里，数千艘战舰都已经启动了引擎。近十万人类，以及同等数目的马古灵们，他们的虚拟视野中，夏鸣正面对面的注视着他们，语气昂扬的说着。

“除了胜利，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人类的命运之日，生存还是灭亡，答案就在我们的心中，在我们的手中！”

夏鸣的座舰清道夫号隐藏在鱿尾带的边缘，驾驶舱里，他靠在座椅上，正以意识跟所有人交流。在他身边，千忆静静的注视着他，和他双手相握，一同把握着那颗智银核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