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休

“恨使人堕落，却不能天长地久，爱则不然。

倘若你再次背叛，我将化恨为爱，与你纠缠今生来世，至死不休……”

…………

由于毒岛冴子的坚持，我们分开了。密林出现两条岔路，她向左，我向右。天空中的蜻蜓大军远远地绕开了密林，不敢靠近。这不是它们所能靠近的地方。乍一看，很祥和的深林，林间光线很好，林木枝繁叶茂。踩在松软的枯叶上，如同踏雪。

“喀嚓——”

一块四四方方的蓝色屏幕出现了。蓝色的雪花跳动了一番，随后，镜男大叔的那双死鱼眼出现在屏幕中。

巨大的蓝色屏幕切换出一块小屏幕，第零区的区长出现在那块小屏幕中。她向我摇了摇手，姑且算是问候。

“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一个？”人偶师问。

“你想听哪一个？”我向左滑了一步，露出我背后站着的女人。她在我耳边低语了数分钟之久。

“区长大人，还记得我吗？”女人向小屏幕中的人偶师笑着问道。

“不记得。”人偶师答道。

“……”女人。

我不知道她们这是唱的哪出戏。

神秘女人隐藏起自身的气息，甚至完全避开了机警的毒岛冴子。我和毒岛冴子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站在了我背后，她的左手盘绕在我肩上，右手溜进我的衬衫里，摩挲着我的胸肌。她告诉我，她很思念第零区的区长大人，而人偶师又不肯见她。所以，我成为了她们之间的联系通道。

我认为神秘女人和人偶师见过面，不过，第零区的区长大人大概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曾经有过的那段小插曲，对她来说，无任何意义，被记忆给过滤掉了。

神秘女人也不恼怒，怔了怔之后，脸上散开无奈的表情。

“啊，区长大人，我没告诉过你吗？”镜男突然开口道。“她是12389123号实验体，她的实体被我们破坏掉之后，意识之核尚未完全毁灭，还有残留的渣滓逃掉了。当然，我是她的救世主，是我指给她寄生这条生路。她的意识残渣像寄生兽一样夺取宿主的躯壳，躯壳坏掉之后，再次寻找新的寄主。真是悲哀，大多数人类自始至终都被禁锢在一张皮囊里，无论皮囊美与丑。”

12389123号实验体嫣然笑道：“嗯嗯，就是这样！我现在有自己的名字，掠夺者。而且，我站在这里食物链的顶端。我的子民有义务向我献上她们的**。因为现在的我还不完美，身体很容易坏掉，根本承受不住我最初的意识。区长大人，你不觉得我会再次成为你的很棒的实验体麽？我自愿成为受您摆弄的玩具，请不要拒绝我。”

“我拒绝。”人偶师一口回绝道。

“理由？！”掠夺者的五官扭曲，颅骨上黏着的皮肉绽放出一道道的口子，纵横皲裂的皮肉开始脱落，不消片刻，掠夺者的脖颈以上的部位全是白骨。

掠夺者突然转动白皙的颈椎，她用黑漆漆的眼窝盯着我。颈椎以下的身体是熟女，以上，是美人的头骨。这种美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是，我对她没有多少实感，因为我知道她整个身体都是一副骨架，骨架上粘连着的也是虚幻出来的皮肉。她大概觉得控制一副满是腥臭味的尸体远没有操控一具白骨来得清爽。

我伸手，在掠夺者的颊骨上弹了一下。

皮消肉散。白骨再现。

掠夺者的指骨无趣地抖了抖，“啊啊，都被你发现了呢。怎样，我刚才用这样的手抚摸你，你不会强忍着心中的呕吐感吧？”她问我。

“不会。”

我答道。摸我的又不是你，肯定是个好女人，你不过在玩弄她的遗骨。

女人骨架的盆骨处，蜷缩着一萤火虫大小的发光体。12389123号实验体的意识残渣。她的意识渣滓也好，被她操控的女人的骨架也罢，还有我，我们都是零件，被观察的对象。人偶师、镜男，他们在实验室外冷漠地注视着我们，我却知道，王庭、御座也在观察他们。

就算这样，会产生优越感的，不是傻子还会是什麽。

蓝色大屏幕上的小屏幕关闭掉了，人偶师甚至懒得看我们正在上演的闹剧。唯有猥琐的大叔，镜男，他皮笑肉也笑。走出实验室，我想，我会揍他一顿。至少，让他几天碰不了女人。

区长，她一时兴起，想要亲自告诉我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这下好了，她厌倦了，不再陪我们游戏。作为人偶师想要给他隆胸的对象，我想镜男大叔会知道些什么。

我并未主动向镜男打探那两则讯息。

他会主动告诉我。不告诉我也无所谓，我又不是什么救世主，我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当然，如果是去安慰寂寞的好女人的话，我十分乐意奉献我的精力。

“……你的魔侍从哪去了？那只小妞怎么那么安静？”

镜男挤出了这句话。

他明知故问，整个实验室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毒岛冴子现在的位置，他怎会不知道呢？

掠夺者突然向空中的蓝色大屏幕跃了过去，试图抓住些什么。

何必呢，徒然无用。我暗自道。她也知道没用，人偶师连同她废话的时间都很吝啬。像个小丑，被遗弃的小丑。

像是在嘲笑掠夺者，大屏幕滑稽地晃荡了一下，不见了。

掠夺者掉了下来，她懒得着陆，在地上滚动了几下，骨头散落了一地。“我真是有够贱人的。”她说。

她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她刚才说谎了，诚然，她是掠夺者，但她不可能站在这个实验室食物链的顶端。她太弱了，弱的不像话，无论是深林里的寄生兽，还是人偶师，都对她不屑一顾。她擅长隐藏，却着急着向人偶师现身，真的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有够贱麽……

我可以感知到毒岛冴子的行动路线，因为她是我的魔女。我可以通过精神力尾随她的行踪。我可以把自己的魔力灌入她的身体，也可以强制性地从她那里抽取魔力。

我决定向左，跟上毒岛冴子。至于掠夺者，我不能为她做什么，我没伟大到把自己的身体送给她操控。她是不完全的“寄生兽”，对冰冷的白骨感兴趣的12389123号实验体的意识残渣。

我离开。

我追上毒岛冴子是十五分钟后的事情。她也没多说什么。我们无言地走着。在这十五分钟里，她斩杀了数只寄生兽的幼体，都是一刀毙命，而且寄生兽幼体上的切口愈来愈平整。可以理解为熟能生巧麽。

制霸深林的并非只有成年的雄性寄生兽，我释放出的探知触手，捕获了数只隐藏得还算完美的异变物种。他们主宰着深林。暂时主宰，他们自冕为王，我只能说是短暂的王朝。人偶师的一个命令，精简的几个字，足以推翻他们的暴政。

我停了下来。毒岛冴子也停了下来。

前路不通。

我们的深入，已经惹恼了暴君中的一位。一条大蛇，它盘踞在一颗粗壮的巨木之上。随着大蛇身体的滑动，它身上青黑色的花纹缓缓地流淌着。蛇头连同它的一截身体向下探来，蛇的上下颚张开，180°张开，水平的上下颚大约有一公尺长。一颗人的脑袋从鲜红的洞口处挤了上来，他有着光滑的头皮，上面没有一丝毛发。他才是大蛇真正的脑袋。

蛇嘴里的脑袋只有一颗倒竖的金黄色的眼睛，梭形的瞳仁，没有鼻子，有嘴，细长的嘴巴。除此之外，这颗脑袋上再无其它的器官。一眼，一嘴。

“你们很强，我不想和你们起冲突。请离开这里。”脑袋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