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束缚之咒（中）

安静的夜晚。

异常的，被寂静与沉默包围这的夜晚。

就像打乱这份妖异的寂静一样，传来了凉爽的夜风的声音。

“妾身应邀而来，异邦之王啊，是该履行你之承诺的时候了。”

翩翩起舞般的轻灵身姿，脚尖轻触便落在了‘地上’。

沐浴着月光的处女神，小小的身影却充满着异样的力感。

在夜风中吹拂着的雅典娜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不吉的气息。

“我虽不是迂腐之人，但我还没无耻到这份上。”凌易从口袋掏出了让雅典娜眼神一凝的黑色木牌，二话不说随手扔给她。

黑曜石的勋章——戈尔贡之石落入女神手中。

“就是这样，古代的蛇。终于妾身把过去都拿回来了”

雅典娜露出了微笑，发自内心地感到欢欣。

接着，女神向着天空，高声吟诵：

“妾身歌颂，作为三位一体的女神的歌。连接天空、大地与黑暗，轮回与智慧。妾身歌颂，被贬低的女神之歌，作为被讨伐了的禁忌之蛇与其讨伐者女王的叹息。妾身歌颂，被撕裂了的女神之诗，与被至高的父亲所凌.辱了的慈母的屈辱。吾之名为雅典娜。宙斯的女儿，雅典的守护者，永远的处.女。虽然，妾身曾经身为养育生命的大地之母！曾经作为管理黑暗的冥府之主！曾经身为上天睿智的智慧女王！妾身起誓，雅典娜不再成为古代雅典娜！”

朗朗地编织出言灵。

犹如歌颂。犹如祈祷，亦如赞叹。

随着咏唱的进行，雅典娜的身姿改变着。

从背部开始伸展，手脚也变长了，可爱的女孩的身材变成端丽的少女。

幼小的脸也逐渐消失了。

只看外表的话，怎么看都是十七、八岁的的样子。衣着也从现代的服装变成了古风的白色丝袍。

于此刻，她的本质亦发生了改变。

在这里的存在是，大地之母的末裔。

在这里的存在是，率领着死与暗的暗黑支配者。

在这里的存在是，统治着天、地与黑暗的复仇女王。

不过。必须得反抗才行。因为这里并不属于神的统治之下。

——魔术协会总部大楼顶层，空中庭院的天顶。

一眼望去，面积虽广却无半点安全设施，甚至找不到通往庭院的楼梯。

凌易选择在这等待雅典娜到来的理由仅有一个。

“——主以力制海。以智伤喇合（in fortitudine illius repente maria congregata suntprudentia eius percussit superbum）。（注：出自约伯记）”

倏尔。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夜空寂静。

天顶的另一端。被黑暗掩藏的角落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雅典娜冷冷一笑，然后振臂一挥。

从冥府吹来的寒气陡然席卷开来，匹敌龙卷风的规模。无论是再强悍的骑士也没办法不为所动。

她的反应仿佛在说——无关者滚开。

但库斯拉之所以现身乃是得到了凌易的许可，不敢身为骑士的他绝不敢以下犯上，插手其主与劲敌间的死斗。

“阿门！”

寒风冲击体魄，库斯拉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冻僵了一样，换成平时，他断然不会如此托大，但此刻，大部分咒力都用在了别处，剩余咒力构筑的‘防御’岂能抵挡女神从冥府招来的死亡吹息？自古相传，鱼和熊掌无法得兼，故此全身心投入术式。

赞颂神的言灵不仅让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同时催动了那个埋入戈尔贡之石的术式。

“什——！”雅典娜陡然一惊，双手不受控制的张开，双腿却反其道而行，好似被束缚般的并拢而立。

从凌易的角度看去，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受刑的耶稣。

此乃‘神圣歼灭之特权’，魔术师的力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小，恰恰相反，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传承，其中最为精华的部分便是‘圣绝的言灵’。

好比如说‘大卫的言灵’。据说是具有着就算是不从之神也能够对其给予伤害的古代雄壮的诅咒。又比如说‘圣绝之诗’，是能让悲运之都杰里科毁灭，使米甸的人民与王从地面上歼灭的圣虐杀赞歌。

这可以说是骑士所学魔术之道的最终奥义。

但这些号称连神也能伤到的秘术却无法与‘圣绝的言灵’相同并论， 简而言之，两者不是一个等级的，‘圣绝的言灵’是包含了众多秘术.....不，是由众多秘术构成的至高秘仪，知识量之庞大比之一个小型图书馆也不在话下。

要学习到这个秘仪需要达到圣骑士等级的武艺和魔力。

所知的能够使用得出的人就仅仅只有欧洲最强剑客圣拉斐尔，艾丽卡的叔父保罗.布朗特里，黑王子阿雷克的心腹爵士冰男这些等同于活着便等同于传说的骑士。

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人。

“——然则，这些乃主的道路的一小段。（ecce haecparte dicta sunt viarum eius）跟随着主，我们所听见的是，冰山一角吗。谁人可领悟其雷鸣的威力（et cum vix parvam stillam sermonis eius audierimus quis poterit tonitruum magnitudinis illius intueri）”（注：出自约伯记）

十字阴影穿过了女神躯体，笼罩、吞没、压制.....

这是。‘圣绝的言灵’对现实造成影响的‘印记’。

咏唱出的，是约伯记中，赞美主的力量的一节。

亦为——【约伯的歼灭】。

随之降临的是强如天威的雷击！

不但如此，雷击与十字阴影相触，犹如火上浇油，瞬间造成了极为可观的大爆炸。

“呼哧...”库斯拉半跪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紧紧盯着火海，努力向从中找出女神的身影。

虽然女神又被主人摆了一道，不曾发现戈尔贡之石被动了手脚。但他并不觉得‘圣绝的言灵’能够一次性干掉女神。

“退下吧。库斯拉。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库斯拉转头望了主人的表情，心下一沉，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容乐观。不过主人既然发话了。臣子没有不遵从之理。更何况。刚才的招数可以说是他最强的杀手锏了，若是起不到半点作用，他在这儿不过是添乱。不如早早去打理善后。

库斯拉退下没多久，烟尘也好、炙热的火焰也好，尽皆泯灭于风中。

那可不是普通的风。

常人沾染一点就会卧床不起，不久后重病而逝。

在神灵的面前，魔术师的免疫力也不见得比常人好多少。

凌易斥退库斯拉，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不出意料，再次显现的雅典娜尽管狼狈了点，但大致没受什么伤。

“原来现世也有这般勇者，倒是让妾身大开眼界。”雅典娜笑吟吟地说道。纯白的衣袍变得脏兮兮的，风姿绰丽的女神如今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但她看上去却无半点恼怒之色，依然从容自如，不似凡间的超然气质丝毫未损。

“恐怕不止是大开眼界吧？”

“哦？你是指这个吗？”

听到凌易另有所指的话，雅典娜轻轻一笑，抬起手臂，衣袖脱落，露出大片白皙如雪的晶莹肌肤，还有一大片烧伤痕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异常可怖。

“确实有点门道，就算是妾身一时半会也消除不了这个伤势。用人类的话来说，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吧，随着神力消逝，还会加重伤势，直到蔓延到全身，到时无人动手，妾身亦或变成一具焦尸....呵呵，虽不算诅咒，却比诅咒还要险恶啊。堂堂弑神者居然耍这种小花招，真是让妾身大感失望。”

凌易敏锐的捕捉到了雅典娜眼中闪逝的不屑之色，冷声说道：“我如果真想干掉你，你已经死了。”

雅典娜闻言眉头一皱，听出了他的画外音。

“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明的，明明是这么严肃的战斗却让部下插手，妾身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凌易冷哼一声也不解释。

库斯拉这些天处心积虑地谋划，他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今天得知九法塚干彦被抓，罗濠和雅典娜连番出现，而自己这个护卫却不在身边，这让库斯拉惭愧不已，恨不得杀到香港，把九法塚干彦救回来，同时为主人一雪前耻。

但他并非冲动之人。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这算是挽回一些骑士的颜面吧。

反正影响不了大局，凌易也任由他行动。

“比起这个，你对戈尔贡之石动手脚，按理说以妾身和‘蛇’的深厚羁绊是瞒不过女神之双眸的，你是怎么办的？上次也是，明明只是个空盒子却骗过了妾身和那个弑神者。不可能是权能，休要用这个借口敷衍妾身，把泥土扔进水里，此等愚行，你怎会不知？”雅典娜忽然问道，像是感到有趣一样的眨着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确实如你猜测的一样，这不是权能。”

凌易一边说着，一边把右臂举过头顶。

“若是把神拥有的能力称之为权能，那么连神也没有，只有人类才能掌握的能力该称之为什么呢？”

声音渐冷。

不知不觉间，世界发生了变化。

夜空不再是夜空。

立足之地不再是天顶。

月光不再是月光。

繁星不再是繁星。

一切事物被颠覆。

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灰色线条，像是把玻璃上的裂缝。

——世界，破碎了。

“不错，这是...奇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