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进化的代价（中）

混乱翻腾的白烟里，模糊的巨大身影狠狠地撞在钢铁墙壁上，在轰隆震颤中将墙壁撞得凹陷进去。震耳欲聋的巨响让围剿陈德的战士们一阵惊呼，纷纷调转枪头，向着仍嵌在墙壁中的透明影子猛烈射击。透明怪物根本不畏惧子弹的攻击，它似乎知道战士们能在雾中看到自己的轮廓，挣扎着从铁壁的凹陷中站起，两只手臂胡乱挥舞，再一次搅乱白色的烟雾。

起来……起来……快……若被他们抓到你……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意识已近模糊的陈德耳畔突然响起一个谆谆的声音，接着，有股巨大的力量从陈德的背部传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强健的肌肉臂膀中央，凹陷的脊椎部分剧烈地蠕动，一种能使人极度亢奋的元素由脊椎分泌出来，它们直接来到陈德大脑中，迅速侵袭了它的脑垂体。

呕……呕！

陈德兴奋得大叫，尽管现在的声音已经没有人类能够分辨得出。他用力握紧自己的两只巨爪，全身暗红色的恶心肌肉束迅速膨胀，他的身体在瘆人的咔嘣咔嘣声中再一次膨胀了整整一圈，已经与第一只怪物相差无几！陈德的上半身正在加剧粉末化，最多再有几分钟，他也会像第一支怪物一样完全变得透明。

林火啸等人从监控中看到这惊骇的一幕，郭老师的表情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哆嗦着指着屏幕，“变身，完整的变身过程！没有任何聚合物外皮，完全是自然生长的有机物质！到底是什么样的能量能支持一个脆弱的碳基生命产生这么厉害的有机变异！”

没有人能解答他，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中，两只差不多大小的怪物同时站立起来，挥舞着巨爪有目的地向着白雾中央的实验室正门扑去。

“闪开！”实验室正门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不是让你们都出去么，全部挤在这里是要集体送死吗？”随着话音的落下，白雾中突然蹿出一条直径超过了3米的翡翠色蛇头！巨大的蛇口也呈现一片诡异的碧绿色，六根又长又尖锐的獠牙充满了刺穿一切的恐怖视觉冲击。

“妈呀！快撤，快撤！”数名战士被突然窜出来的巨型蛇头刮倒，连滚带爬的向着白雾的边缘冲去。威猛凶悍的巨型蛇头在蹿出的同时高高昂起，居高临下地张开那几乎能吞没一切巨口狠狠咬下。

蛇头的正下方便是两只完全隐没在白烟里的巨怪，包括营长和众多基地高层人员在内的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两只东西全部都是普通人类通过某种神秘的手段极速进化而来的。这迅速又迅猛的进化似乎完全保留了他们属于人类的智慧，在第三只怪物巨蛇的大嘴咬下的同时，两只怪物默契地拆下实验室的门框，一边一个狠狠地将门框怼向巨蛇的两腮。

巨蛇立即改咬为扑，它快速闭上巨口，用蛇头前端最硬的部分顶向其中一只怪物。扬起的钢铁门框几乎同时撞上蛇吻，巨蛇那近两米粗的蛇身蓄满狂猛的巨力，怪物和门框直接被蛇吻顶飞，在轰隆震颤中再次狠狠嵌进铁壁中。由陈德进化来的怪物还未完全透明化，它举着门框，通过微调的动作和力量仍旧不偏不斜地砸中巨蛇的左腮。蛇头被这一下砸得高高扬起，还未落下，怪物的第二下门框攻击又来了。陈德所化的怪物牛一样的双腿微微弯曲，腾地跳起，双手抓着钢铁门框由下向上猛地撩过，蛇头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便被第二次击中。

呕……呕……

被蛇吻撞飞的怪物也爬了起来，它发出恶心的叫声，似乎在与另一只怪物沟通。

“空间太小，折腾不开，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们！”巨蛇匍匐在地面上，白色的烟雾早被这场迅速又狂猛的战斗挥散。

通道的右侧挤满了惊慌失措又震惊的战士和基地警卫，而中央则是三只远超人类正在对峙的巨怪，通道的左侧，至少有五十只各种各样的海底异怪盘踞。

“营长，这……这怎么打？打哪边？”郝连长结结巴巴地指着通道中央对峙的双方，巨大的蛇身仍旧有一半以上在实验室内，顺着望去，蛇身的末端似乎还卷着一个人，但那人头上戴着作战头盔，看不清面貌。

“我靠，是我们的人！两边都不是好东西，连长！”一名眼尖的战士看清楚蛇尾卷着的人，立即征询郝连长的意见，咔咔两下将武器上膛，就等上级发话。

“别！”郝连长赶紧压了压手，他的双眼通红，“营长，这东西至少有十来米长，这么粗，可不像是正常的蟒蛇。这东西是基地的防御机制之一吗？”

营长还没有回答，郭老师的声音便在通讯器中响起，“是，是的。两位，这便是基地的最终防御手段了，千万不要攻击它，千万不要！”顿了顿，郭老师的声音又在营长惊骇的眼神中响起，“李营长，希望您能帮我传达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郭先生请说。”

“向那头蟒蛇传达一个消息，希望他能尽量帮忙拖住两只怪物。我们相信能量是守恒的，光靠人体细胞内贮存的能量，是根本没法为变异和剧烈运动提供这么大的消耗，所以它们必定在透支着某种我们还未发现的新能源，这与我们最新研究的第45号成果极其相似，这关乎到国家的未来！”

“说这么多，不就是让我帮你传句话么？”李营长是个直性子。

监视器前的郭老师尴尬一笑，他侧头看了看林火啸，“对，但我非常希望您能体会到这其中的利弊，这两只怪物，我们必须留住它们。如果有可能，我们希望是活捉！”

“好，我想想办法！还有，刚才我们听到有人类在说话，是不是就这玩意说的？”李营长指着巨蛇问。

“我想应该是的。”

“科学家，恐怖的科学家，瞧瞧你们都搞出些什么玩意儿！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应该出现在地球上吗？你们已经丧心病狂到******的阶段了！”郝连长满眼通红地看着数具破烂不堪的尸体，声音微微颤抖。

三只来自地狱的怪物在战士们的惊呼声中重新纠缠在一起。巨蛇的鳞片防御力很强，但依旧被两只怪物的巨爪挠出近七条深深的伤壑。诡异的是，巨蛇身周的伤壑中没有涌出血液，而是不停地冒着黑烟，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焦糊味。

在巨蛇锋利的獠牙下，两只皮糙肉厚的怪物终于开始流血受伤，它们的血液拥有非常高的温度，从破损的肢体中挥洒出的同时不仅带着浓郁的蒸汽，居然还像烧开的滚水一样咕噜咕噜地翻滚着血泡沫。

李营长拿着扩音器支吾了半天，“蛇……蛇老兄，尽量留它们全尸……不是，尽量活捉它们！”

发狂的巨蛇根本没有理会李营长，它仿佛拥有使不完的力气，就像弹簧一样闪躲、弹跃、飞扑，两团透明的影子仿佛计划好一般，始终不与巨蛇正面接触，人们根本没法想象，如此笨拙的两团影子会有这么灵敏的动作，它们同样上窜下跳，它们甚至放弃了对人类的杀戮，全心全意地纠缠住巨蛇。

“奇怪。”林火啸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联系黄少康，但后者的通讯器始终处于无应答状态。

“小林，你看！”郭老师指着浑身浴血已经不能再隐去行踪的两只怪物，“它们的行为很诡异啊！”

郭老师的话音未落，巨蛇似乎终于失去了耐性，它将巨尾上戴着作战面具的人影抛在一边，粗壮得瘆人的蛇身立即蜷缩起来，与此同时，浑圆的蛇尾像鞭子一样猛地扫向其中一只怪物。

呕……

被巨蛇的鞭尾扫中的怪物发出难听的吼叫声飞了出去，另一只闪转腾跳的怪物居然一下越过巨蛇的身体，飞速掠进实验室内。众人还未察觉，怪物已经一把捞起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将它小心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被扫飞的怪物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攻击欲拦击的巨蛇，它锋利的巨爪又在蛇腹处挠出三道深口，巨蛇吃痛，蛇头再一次扭转回来，高高昂起，带着千钧巨力向怪物咬下。经过短暂的延迟，抱人的怪物已像猿猴一样从窗口处攀爬出来，往通道的左侧快速奔逃。一直盘踞在通道左侧的海底生物们像突然接到命令的士兵，在这完全没有水的陆地上，向着仍在撕斗中的一蛇一怪碾压而去。

“射击，全体自由射击！”李营长看得头皮发麻，这些奇形怪状的恶心东西有的长着一嘴针状牙齿，有的像拖把头一样扑散在地面，蠕动着，挥舞着……

“别，别杀啊！李营长，你疯了啊！”通讯器中响起郭老师撕心裂肺的呼喊。

“你特么才疯了！不杀它们，难道要它们杀我们！你自己瞅瞅这都是什么鬼东西，它们不是都死了吗？怎么全活了？！”

“不不不，营长！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研究素材，就是因为了活了才值钱！不能杀，不能杀啊！”

“放屁，你给我闭嘴！坐在最安全的地方，却仍想恬不知耻的让我们为你去送死！等这事儿结束我第一个就先宰了你！”李营长也终于压制不住满心的愤怒，狂吼出声，“所有人给我听着，杀，全部都杀，杀光为止！”

陈德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支配权。那股操控着他的精神意识渐渐远去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直压在大脑上的神秘力量在缓缓消散，那种充满力量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冲锋陷阵不为生死的情绪在迅速褪去，前胸、后背、双腿处均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感觉到脊椎一阵麻木，似乎将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只是这呆愣的片刻，疯狂攻击他的蛇头再一次高高咬下，他甚至来不及反抗便被狂猛的力量咬合住，六根弯钩形的獠牙轻易地刺穿了陈德雄壮的身体，那疼痛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惨叫，他真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快乐的事情了。

六根獠牙全部嵌进陈德的身体，但巨蛇仍感觉不解恨，“我让你们狂！我让你们当叛徒！我让你们玩变异！！”嘶哑的低吼声从巨蟒的喉咙中喷出，陈德陷入模糊的意识被这声音惊醒，他扭动身体想从巨蛇的口中脱离，热气腾腾的鲜血随着陈德的扭动疯狂涌泄，并顺着巨蛇的嘴角流下，但这反而让蛇吻咬得更死了。

这神秘的巨大绿蛇似乎也被打出了怒气，它一遍遍地叼着陈德的身体撞击地面，直到地面被撞出一个近米深的斑驳大坑。

第一次撞击，陈德感觉自己的半个身体都要麻痹了。第二次撞击，陈德感觉皮肤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第三次撞击，陈德头晕目眩，感觉身体内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出去，他已经没法呼吸了。而第四次撞击，陈德的身体自腰部以下几乎折成两截，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破碎不堪，他真的不敢相信，在这短短的一晚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一件事，自己恐怕真的没法活着离开了。

呸！

巨蛇一张嘴，将怪物的身体向抛垃圾一样甩开。复活的海底怪物们在李营长等火力手的疯狂攻击下几乎死绝，巨蛇非常人性地用两只莹绿的蛇眼扫视了一圈，扭动着身体向通道左侧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