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耿天乐的后怕

中国人讲究的是一杯清茶在手，品的是那自然、清新的气味，但英国人喝茶的方式却大相径庭，他们一般都要加鲜柠檬、方糖和新鲜牛奶等，制成奶茶，同时还要佐以饼干、糕点等边吃边喝，对英国人来说下午茶是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他们的交谈也基本在喝茶中完成，与中国在酒桌上交朋友有异曲同工之效。

这时候耿天乐也已经跟艾玛的父亲坐在了圆桌两边，两人身前分别放了两小杯的红茶，而艾玛则还在旁边欢快的忙碌着，为两人准备茶点与牛奶，不一会儿就堆了满满的一桌甜点。

桌上装着热水的茶壶还在冒着热气，中年男子动作优雅的用银质小勺挖了一些糖，放在茶杯中缓缓搅合着，他微笑着对耿天乐说道，“还是中国价格昂贵的功夫茶具好啊，中国是个美丽的地方，劳动人民也很勤劳智慧，我们英国人喜欢先往茶杯里倒些冷牛奶，然后才能用开水冲茶，但是其实先将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到茶杯里，然后再加入牛奶才是最好喝的红茶，只是英国的茶具在沏茶时茶杯却往往会因为受热而爆裂，这才让很多穷人舍弃了第二种方法，英国人自诩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但不论用科学方法怎么改进都做不出中国人这样完美无瑕的茶具出来，于是‘先茶后奶’在英国本土也被看成了是有钱人家的规矩讲究。”

耿天乐注意到男子所用的正是第二种方法，他学着男子的样子把一包装着切碎茶叶末的小纸袋浸入了热水杯中说道，“这位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说实话我救下艾玛也只是恰如其逢，并没有打算获得什么报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喝完这杯茶就要找地方住下休息了。”

“既然如此，你就叫我的中国名字唐大卫吧，我也知道，艾玛的名字还好，我的名字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可是很绕口的。”，似乎是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唐大卫还是开口说道，“双枪耿天乐，久闻大名如雷灌耳啊，整个租界谁人不知，你是做大事的人，而现在正有一件让我很苦恼的事情，事关百万中国百姓，我却爱莫能助，以我的身份不好为中国人出这个头，也插不上手，不过我想以你双枪的名头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什么事情？”，耿天乐好奇的问道，唐大卫在租界中也有着不小的地位，当然会知道他的名头，在这个时代照片什么的也不算是太稀罕的东西，再说他也没有跟唐大卫隐瞒自己的姓名，唐大卫自然认得他。

耿天乐看得出唐大卫是一个罕见的国际友人，他是一个热爱着中国，更不会歧视任何中国人的真正英国绅士贵族，又什么事可以被他称为大事情呢。

“想必你也知道1860年的《北京条约》吧，他们允许中国人前往国外做工，却是让租界中出现了大量的外国人通过非法手段让许多中国人出去做苦工，在西方，奴隶贸易已经被法律禁止，但是中国劳工被买卖，实则就是被用于开发海外殖民地，中国的苦力贸易跟奴隶贸易实则就是一模一样的。”，唐大卫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已经努力阻止它们了，但是百分之百的利益就可以让人铤而走险，更何况是这种利益惊人而又没有什么风险的贸易行为呢，很多中国人都不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只要他们被运出了国，那么到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了，艾玛的母亲就是我当年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下的一个华工，如果不是她，我恐怕也会和大多数的英国人一样，对这些野蛮卑鄙的行为视而不见吧。”

“唐先生不用自责，这是时代的错，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事情，你不用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你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好人了，如果中国能多一些像唐先生这样的国际友人，这样的事情恐怕都不会发生，就会被人阻止了。”，耿天乐安慰了唐大卫几句又问道，“只是不知道事情又严重到了什么地步，让你如此心忧。”

“前段时间广东、福建不少地方甚至都已经出现了外国人利用武力强制中国人签约出国的事情，导致一段时间内，人们对华工出国一事噤若寒蝉，美国驻华公使也指出，随着华工的出国现象，很多外国人公认蔑称他们为‘猪仔’，只是虽然这样，但还是有大量的华工自愿或被迫，不断的被当做货物运输出了外国，而现在我就知道有一大批的中国人正在被日本人策划运出国外，而他们大多都是强壮的青年和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些人被日本人运出去，可能比那些苦工还要凄惨啊，只是即使是知道了日本人的打算，这些已经遗忘贵族荣耀，丧失道德心的英国政客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事情，而同时英国、美国和荷兰等国家都有一批的劳工要跟着日本人一起运出国去。”

说着，说着唐大卫已经出奇愤怒了，“那些英国人根本就是利欲熏心，不配做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只是我势单力薄根本就不能阻止所有国家的决定，而民国政府虽然对这件事情也有所耳闻，但是因为列强的威胁，加上他们并不了解实际情况，也没有打算救出这些大部分是自愿被骗出国的劳工们。”

听到唐大卫的愤怒咆哮，艾玛也自觉的没有打扰两人的谈话，她虽然听闻过中国的一些情况，但也想不到会有唐大卫所说的这些肮脏之事。

虽然租界不受中国法律管制，烟馆、**大量不符合中国管制思维的事物在租界中随处可见，尤其是**馆很多中国人看来是可以摧毁中国人意识的毒瘤，是外国人对中国的蔑视与敌对的最好写照，因而在租界烟馆门外，时有暴发冲突，但艾玛却还是始终认为，这只是一时的误会，最终英国和中国人会和睦的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中的。

耿天乐喝了一口红茶，真的不错，唇齿留香，醇香润喉，不愧是英国大家的红茶，相对于唐大卫的愤怒，耿天乐这个中国人反而显得很淡定，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时耿天乐才平静的说道，“你也知道现在中国动荡不安，而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醉生梦死，一些底层百姓也是愚昧无知，不论在哪个方面现在的中国都比不上列强，虽说中国是一条没有觉醒的巨龙，只要醒来一定能把所有的侵略者赶出国外，但是现在，中国更多的还是愚昧迂腐的人，如果我救了他们，那些想要到国外发财过上好生活的百姓，恐怕还要怨恨我。”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唐大卫脸上充满了诧异无比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受万千中国人赞叹的双枪口中所说出。

“跟你说也没用，你不懂的，这是历史必须的进程，就算我救得了一群，也救不了所有人，救得了他们一时，也救不了他们一世，只有当中国人自己觉悟时，他们才可以真正的打败列强，让现在已经接近腐朽的国家成为一个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新中国，再说你以为你所看到的就是真正的现实吗，有些东西对你来说是真的，但是对我这种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就算我救了一个中国，百个中国，还有无数个中国正在或者将要承受这种轮回般的苦难与噩梦。”，耿天乐也知道唐大卫不会理解他的话，作为一个穿越者加重生者，而又出现在任务世界中的耿天乐很多话真的无法跟唐大卫说清楚，那他也只能结合中国以后的历史，跟他大讲哲学、神道了。

“我不知道你神神秘秘的在说什么。”，这下子唐大卫真的怒了，他在心中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决定背叛了整个英国，好心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耿天乐，但是耿天乐却跟他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语，让他的心情槽糕透了，只是碍于耿天乐的救女之恩和自身良好的修养，唐大卫还是忍住心中的怒火，好言好语的跟耿天乐说道，“不管有什么原因，你始终是一个中国人，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中国人，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不管你怎么想，连我一个英国人都在为大量的中国人考虑，你难道就不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吗？”

“你说的话是不错，但是这些又与我何关，也许现在我看到这些中国人死亡，我还会感到怜悯，但是千百年后，就算上亿亿的人类死在我面前，我恐怕都不会眨眼吧。”，耿天乐有些落寞感慨的说道，自嘲着自己的冷血，现在他已经把这些人和事不放在心中了，可以预见，如果当他的实力达到仙人的地步，或者在千百年中看惯了生生死死，那么他可能也会成为小说中那些淡薄生死，视万物为无物，心中只有大道的那些无情仙人吧。

不知道是否修为深厚了之后，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想要脱离出凡人这个群体的现象，耿天乐生于凡人，却又开始看不起凡人，在耿天乐的眼中，那些人类实在是太弱小太无知了，生命如此脆弱，一路的杀戮已经让耿天乐的心变得异常冷酷了。

虽然耿天乐依然会开心，会笑，但很多事情其实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心湖波动，他就渐渐发现，他已经有向无情之人发展的趋势了，在对待很多的事情上，他要么是看自己的心情，要么就是从利益上考虑，而他心中的同情，也只是受前世的道德影响罢了。

虽然耿天乐只是在这个被他看做虚幻的任务世界才表现的如此明显的冷血，但是这却是个很不好的苗头，如果当有一天主世界也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话，他是否又会把自己脱离出主世界，超凡脱俗，向更好的境界看去，而忽略了脚下的那些曾今被视为同类的蝼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