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殇

生死之涧外，浮尸千百具。

“呼……”

仿佛永远也飘落不尽的枯叶，片片飘落而下，像那死去的生命最终将归于泥土，伊诺拉，她清冷的眸子望向天空，目力所及的极夜天空之上，悬浮着一座伟岸的城堡。

……恶魔城。

伊诺拉定定的望着恶魔城城堡，尽管她已近乎灯枯油尽，双眼所看到的景物已是开始涣散，湿地的泥泞延伸至生死之涧两百多米便逐渐干涸，一片枯叶与残尸碎块的地面，伊诺拉靠坐在断裂的树墩前，她两只手软软瘫在身侧。

伊诺拉的右腕，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右腕一枚散发着血色暗光的刻印，犹如活过来了般的，蠕动扭转着血色的暗光。

伊诺拉的左腕，不见一丝波澜声息，漆黑无比的漩涡浮现在她的手腕上，手腕没有刻印的痕迹，只有那绝对深邃的黑暗漩涡，仿佛拥有吞没一切光线的力量。

在她的两米外，有一具赤身尸体，腰部以上从中断裂成了两半，似乎是被某种强横至极的蛮力从中间生生活撕出来的，尸体脖子以上空荡荡的，仅剩的上半身残尸布满了扭曲破坏的伤势。

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再也看不出来它曾是个高贵的六臂纯血恶魔，死状的凄惨无比。

至于伊诺拉，她也快了……

右臂寄宿的究极咒印，伊诺拉太过低估它的威力，也低估了它邪恶的魂力。

尽管咒印只有原生物生前三分之一的力量，而这三分之一却也让伊诺拉无法承受，何况……

她左臂手腕黑色的漩涡，乃是另一枚咒印，这黑色的漩涡，乃是咒印呈现出的非同一般的存在状态。它并不是伊诺拉目标中必得的究极咒印，而是从生死之涧里带出来的。

依靠着这枚黑色漩涡般的咒印，伊诺拉才能支撑到现在，没有死在瑰红咒印“魔王之力”之下。

好的武器可以为主人提供超乎寻常的战力，但是太过强大的武器，无法驾驭，使用者必定会死在其锋芒下。伊诺拉没有驾驭这枚究极咒印的力量，事实上，这一枚咒印，不可能有人驾驭的了。

伊诺拉的使命，只是将它带回卡美洛。

哪怕因此死去，她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在此生为毁灭恶魔城贡献出一份力，包括贡献出自己的命，耗尽英雄级强者的每一分价值，伊诺拉甘愿为之付出一切！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理想的活着，浑噩度日，那如同行尸走肉。伊诺拉最终的理想，她渴望着魂归天国后的哪一天，听到卡美洛的人民狂欢声。

只要听到卡美洛欢呼出来恶魔尽数伏诛，伊诺拉相信，自己会再一次露出笑容。

她渴望着听到，邪恶力量被驱除出了这片大陆，渴望听到，恶魔城支离破碎的毁灭声。

百花争艳，阳光笼罩着幸福的家园，没有恶魔没有恐惧、黑暗，哪怕这一天来临之时，她已经死去。

为此，即使以棋子的方式牺牲了性命，她也要将“魔王之力”带回圣城卡美洛。

肉身的痛苦，在超越了肉身极限的钢铁意志之下，痛苦的阻碍被挤压到了角落，伊诺拉面色漠然苍白，她的胸口一鼓，提起一口气向前扬起，双臂撑住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肩膀斜靠在断木树干，她那寒光锐利似剑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恶魔城的主体城堡。

一摇一晃，尽管可能随时会摔倒。

即使此地还是恶魔控制的领土，外面还是到处捕捉湿地生物的敌人，伊诺拉的外衣已经破烂，身形已不平稳，浑身的血迹……但她注视着前方道路的眼神，不曾有一丝颤抖。

超脱了肉身极限的强大意志力，给了伊诺拉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什么是英雄？

什么是英雄级的强者？

哪怕身死魂灭，意志长存！

“咳……咳……”

猛地咳出了几口黑红色的血块，伊诺拉死死抓住右腕。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发梢下的一双眸子，时不时闪动着猩红色的血光。

“魔王之力”的强悍太超出常理，此时的伊诺拉已是被它所深深侵蚀，无论是身体上的符合，还是精神上的折磨。有两个充斥着恶意的低语声，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震荡，似乎要将伊诺拉的心灵染上污秽、染上血腥。

一个来自于最终刻印“魔王之力”。

一个来自于她新收集到的特殊类咒印“黑洞噬咬”。

两个截然相反却同样凶恶的咒印，它们残存的残念，以低语的形式连绵不断冲击着伊诺拉的意志防线。

然而伊诺拉却是咬着牙，任眼眸血光再盛，她意志坚定不移！

伊诺拉不怕死，她怕的是自己无法完成任务。

若是这两枚威力强大的咒印无法带回卡美洛，她将死不瞑目。

生死之涧乃是一处禁地，绝对黑暗一线天入口，一旦误入其中，下场绝对的比噩梦还可怕，所以很少有恶魔在生死之涧入口附近晃荡，不仅是为了防止自己失误走进去，也是防患被别人扔进生死之涧。

闯进生死之涧的绝对黑暗里，那是比死还折磨精神意志的恐怖，很多了解生死之涧的恶魔，宁可被人杀死也不愿意进入其中。所以，生死之涧附近游荡的生物很少，就连野生生物也难以见到。

没有特别目的，是不会有人接近这里的。带了一众爪牙的六臂纯血恶魔，与她的爪牙一起交代在了伊诺拉手中，这为高贵的纯血恶魔不仅没有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咒印，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弱肉强食、鸟为食亡、明争暗斗，三者是恶魔永恒不变的特性，身死的六臂恶魔只是陨落的万千生命之一，就连生死之涧外的湿地，隔了十几公里远，也正在上演一幕幕杀人越货、损人利己。

……

“嗤嗤——”

明亮的镀银餐刀，从一个壮汉脖子里拔了出来，餐刀在喉咙捅出来的刀口，扑哧扑哧往外喷洒出了血水，淋了乔里一身。他本就穿着的鲜红色外衣，被这鲜血渲染的更为鲜红，白色的皮质筒裤，也是沾上了片片血迹。

扔掉手里凝固着满面惊恐的男子，乔里握着餐刀，凑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臭的，呸……”

吐掉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乔里擦掉了脸皮沾上的血迹。乔里没有使用亡者之力，此刻他外表的形象很是正常，如果不去注意他身上的鲜血味，会让人觉得乔里还是个正常人类的外表。

……就是因为他这幅正常人类的外表，没有非人的形象，让他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拦路者。

越是贴近正常人类的形象，在恶魔的力量认知中，这样的人越是弱，反之外表壮硕、狰狞、可怖，非人化的体型才是恶魔一众认同的强力体现。

所以很多人眼里，和正常人类看上去差不多的乔里很弱。

所以，拦他路的陌生人很多。

然后，他杀了很多人。

最初拦路者的出现，乔里心中善念使然，没有杀了他们。而到后来，乔里发现自己的善念不仅没有打动这些挑软柿子捏的家伙，对方反而变本加厉。

现实就是如此，你越软弱越善良，你的敌人越得寸进尺。以前那个和平的科技世界，这样得寸进尺的人屡见不鲜，何况是被称作“天谴”的艾萨拉斯大陆？

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你指望一群人被你的善良感化？

《圣经》的诠释中，这一类人就是不可救赎之人。

到了后来，乔里见到像这些邪笑着出场，狞笑着围过来，贪婪的笑着打量自己的陌生人，但凡是敢对他动手的，乔里对待他们只有一个字，杀。

对不起，乔里没耐性了。

心灵黑暗就黑暗吧，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不值得乔里友善对待。

“嘿嘿，小子，一个人就敢在野外晃荡？过来哥哥这边……”

三五个简陋分体铁甲护身的小团体，畅快大笑着向乔里迎面拦去。他们见乔里孤身一人就敢走在湿地中，皆是露出了一丝警惕，但他们见乔里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的外表，这丝警惕心又放回了肚子。

头发有些凌乱的乔里，他停下脚步望着前面朝自己走过来的几个人，望着脸部爬满黑色纹路的邪异男人。

皮下诡异的黑色，张开的嘴唇露出的两排细密尖牙，向乔里迎面走来并且散开合围的几个人，显然不再是普通人类的外表。和这几个或许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生物相比，被他们隐隐合围的乔里，就像个粉嫩的小羔羊一样。

脸上爬满黑色纹路的男人走过来，满意的微笑道：“灵魂值，黄金，乖乖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看他没有丝毫诚意的微笑，他故意说出来这句听上去很白痴的话，分明是在玩弄乔里。

乔里故作惊愣的表情，有清淡的口吻问道：“我全都交出来，你真的饶我不死么？”

原本已经走到乔里不远处的邪异男子，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戏弄这小子的话语，竟然被他当真了，旋即男子不由恶意的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是好……”

“吼！！！”

乔里双眸的瑰红色灵魂之光一闪而逝，他猛然张口，声如狮虎的冲击破顿时猛轰了出去。

张口的瞬间，只见一道束形的透明冲击波笔直向前轰去，正面方的男子直接被这强劲的冲击波轰在身上，他与他的同伙都没有预料到乔里突然出手，男子来不及任何防备，就已经被澎湃的狮吼声轰得倒飞而起。

乔里，他还是那副信以为真的傻愣模样，接着他这幅楞傻的脸对向了其他人，手法灵动的从腰间背包抽出来一把餐刀。

握着镀银的餐刀，乔里脸上依然是又愣又傻的表情，他对几个面露愕然的拦路者说道：“灵魂值、黄金全都交出来，我就让你们去死。”

怜悯，道德，乔里将这些品质留在了他的家乡。

这个“天谴”的世界，被诅咒的世界，不配乔里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