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定思痛

“沈检，这小子该不是想耍什么花样吧？”走出讯问室，田厚仁有些狐疑地说道。(UU小说手打小说)

沈国平透过床上的小窗子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陈进，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道：“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他想耍什么花样就上措施。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尽管沈国平说的轻松，但是他的心里也没底，审查陈进表面上是反贪局收到举报他在石新路建设工程招标中收受贿赂泄露标底的举报信，但是谁都知道这次石新路项目的中标单位——昌华建设集团是县长王培林的关系，陈进又是王培林一手栽培的。趁着王培林率队去日本考察的机会，突击审查陈进，从而达到挖出王培林的目的。这是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丁春明在事先就暗示过他的，并且明确要求必须在王培林做出反应之前拿下陈进。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对于沈国平来说时间也是相当紧迫。

法警拿进来一袋面包，两瓶矿泉水。没有归还自己的衣服，扔给陈进一件半旧的军大衣。裹着军大衣，灌了两口冰冷的水，干涸的喉咙感觉好了很多。陈进一边咬着面包，十六年前的往事在脑海中展现。

十六年前，他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刚刚满两年，已经是新梅县交通局基本建设科的科长，负责全县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设计、招标、施工、监理等管理工作。这在当时家乡新梅县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这一切除了陈进自身的业务能力十分出色以外，主要是有赖于自己在高中时期的死党王强的父亲，时任新梅县县长王培林的赏识和提拔。

当时，正值新梅县交通局正在实施总投资一点五亿，石新路新梅县境内全长六十公里的道路建设工程，陈进是这个项目的招标负责人。中标单位是来自石城市的昌华建设集团。在招标之前，陈进就随王培林在石城和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梁昌华碰过头。陈进不是一个笨人，对王培林的意图也是心领神会，在开标之前，“不经意”将标底透露给了昌华建设集团，最终昌华建设集团以最接近标底的价格中标。

但是开标一周后，也是王培林率领考察团赴日本考察的第二天，陈进突然被检察院反贪局以涉嫌受贿、泄露石新路标底的罪名带走。陈进在反贪局的讯问室中顶了两天两夜之后，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在当时反贪局局长沈国平的诱供之下，坦白了全部的问题。

因为牵涉到县长王培林，王培林在日本回来的当天就被市纪委双规，三个月以后因受贿罪被重判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同时由于中标单位昌华建设集团的董事长梁昌华是时任石城市市长杜汉杰的同学，而王培林又是杜汉杰人，原本刚刚从中央党校培训回来，很有希望接任市委书记的杜汉杰被调到楚省最偏远的宁州市任市长。

杜汉杰这位刚满四十，楚省政坛上的政治明星，从而一蹶不振，在宁州市当了五年市长后，勉强升任市委书记。后来，还不到五十的他虽然提到了副省级，但却早早地进入省人大养老去了。

至于陈进本人，在王培林判决后，他才从看守所放出来，结论是有立功表现，免于刑事处罚，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出卖恩主，使得陈进根本无法在新梅立足，原来的死党王强也因此从此视他为仇人。声名狼藉的陈进只得远走省城楚州，走上了经商之路。

一口咬了个空，沉浸在十六年前记忆中的陈进这才意识到手里的一袋面包已经被自己吃光了，喝光了瓶中的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把手中的塑料袋和空瓶子扔到墙脚的纸篓里。

身体开始暖和，一瓶水，一袋面包，让陈进的体力和精神恢复了不少。朝着站在门口一直密切注意着自己一举一动的法警，展颜一笑道：“兄弟，身上有烟吗？”

那名一丝不苟的法警，明显一怔，他没想到关在这里接受了两天两夜讯问的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兄弟，有烟吗？给根烟抽。”看到法警没有反应，陈进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遍。

颇有些正义感的法警有些看不惯陈进的这副轻松的模样，脸一沉，正色地训斥道：“老实坐好了，别没事找事。”

“不给就不给，干嘛这么凶啊。”陈进嘟囔了一声，坐了下来。

此时的陈进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作为一名在商海沉浮了十几年的他，此时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早已下定决心不再重蹈覆辙。同时他也相信，此时远在日本的王培林应该得到了自己被调查的消息，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顶住，等待王培林的援救。

陈进判断的不错，王培林虽然人在日本，但他毕竟是新梅的本土干部，不乏有人知道他和陈进之间的关系。陈进被检察院带走的第二天，就有人通知了王培林。

得知消息的王培林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心中有种抑制不住的愤怒。趁自己来日本考察的机会，以陈进在石新路项目招投标中收受贿赂、泄露标底的罪名进行调查，分明是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新梅是个出干部的地方，新梅周边几个县的领导包括石城市某些市领导都是出自新梅。这些干部在石城体制内有“新梅帮”之称。这个新梅帮的领军人物就是前石城市市长，现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刘鸿祥。本来王培林作为新梅的本土干部算起来也属于这个团体内，但是在去年的县长竞争中，刘鸿祥却属意跟他关系更密切的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丁春明，当时还是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的王培林毅然投入新任市长杜汉杰的阵营，从而在杜汉杰的力挺之下，顺利登上的县长的宝座。而王培林也因此和“新梅帮”彻底决裂。

现在新梅的格局，一方是以县委书记李信光，包括副书记丁春明、常务副县长刘家宝为首的“新梅帮”；另一方则是王培林和部分非新梅本地的常委为了共同的利益组成的松散联盟。平时你争我夺的也相当热闹。不过这次却是对方直接针对王培林下死手。

王培林强行压制住要提前回国的冲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中标单位昌华建设集团的董事长梁昌华，关照他做好应对措施。接着又打电话给自己在新梅最大的盟友——县委副书记王金良，婉转地请求王金良出面把陈进捞出来。

“陈进，你可千万要坚持住。”挂断电话后，额头冒汗的王培林自言自语着，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来走去。

陈进是儿子王强的同学加好友，当初陈进从楚州理工大学毕业后，就是王培林帮忙安排进了新梅交通局。陈进头脑活络，业务能力很强，王培林也一直将陈进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信任有加。这次石新路项目，就是王培林授意陈进一手操作的。如果陈进这次顶不住的话，王培林自己肯定会有麻烦。反贪局的那套办案手段，王培林也早有耳闻，陈进不过是个二十啷当的小青年，到底能不能顶住？现在对于王培林来说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对！”慢慢冷静下来的王培林突然一个激灵。难道这次他们单单只是把矛头对准自己吗？杜市长前不久刚刚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后市委书记李伟山就要到线退休了。市长杜汉杰年轻、有学历，省里又有靠山，接任市委书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旦陈进顶不住，对方又抓住这个案子穷追猛打，自己是杜市长的人，中标单位的老板又是杜市长的同学，杜市长难免不受到牵连。要知道现任石城市委副书记钱东盛可是“新梅帮”的第二号人物。难道说他们不但要把自己拉下马，还要想影射杜市长？

想到这里王培林顿时坐不住了，看看时间，现在应该是午休时间，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杜市长这个时候手机应该是开着的，连忙拨打杜汉杰的手机。

越洋长途，王培林一连拨了几次都是忙音，急得他满头大汗。第六次重拨，终于手机中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

“我是杜汉杰！”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杜市长沉稳的声音。

王培林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市长，我是培林。我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